大燕汴都坊間流傳了一個最熱門的話本子《再樂緣》,故事大概說是前朝年間,有一風流位才子愛上了一位江南名妓,奈何那名妓被一個惡霸搶去,害得這對有""未得圓滿,那女的為保清白懸梁而死,那男的終身未娶,抑郁而終。
故事到這里并沒有結束,數十年后,這兩人分別投胎轉世了。那位風流才子投胎到了一商戶人家,帶著前世模糊的記憶一直在尋找夢中的前世愛人,每每見有與夢中佳人相似的女子,便傾心而待,但最后卻總發現所尋非人。而那位名妓則投生到一官戶人家,卻已經失去了記憶。直到某一天,那商戶男子意外地遇見了那位官家小姐,頓時想起了前世的種種,于是那商戶男子便向那官家小姐求親,可那官家小姐并沒有答應。其一是因為那官家小姐并沒有和那風流才子一樣想起了前塵往事,其二是那惡霸也轉世投胎,又一次瞧上了那位官家小姐……
《再樂緣》話本的第一個集子到了這里就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作結。
惠風居東廂外間,沈重平的大丫鬟紫蘇拿著《再樂緣》的刻印本,見自家姑娘臉色驟變之后,放低了聲量念了最后一句。
“大小姐,這本子到這里就沒了。”紫蘇念完之后,細聲道。
沈重平伸了伸圓潤的佛手,示意紫蘇將那《再生緣》的本子遞過來。
那紫蘇將《再生緣》的刻印本交到沈重平手里,目光與一邊的大丫鬟莓對視一眼,兩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姑娘這面不改色的,卻偏偏笑靨如花,這是明顯的皮笑肉不笑,怒火中燒的征兆。
果然,姑娘將那本《再樂緣》的本子,扔到了地上。
“再樂緣?好一個再樂緣!這是生怕別人瞧不出是吧!再樂緣!咋不直接用重歡緣呢?”沈重平哂笑道。
這陸越提親后才過去三天,大燕汴都紫京城就出現了這么一個話本子,而且還越傳越火,越演越烈。只怕這背后之人,稍稍再放出些含沙射影的人名,世人就不難猜出,這風流才子指的是陸越,而官家小姐則是沈重歡。再出現一個惡霸,那定然是傅小將軍了。
她原就擔心那陸越不會這么輕易善罷甘休,沒曾想還有這么一個后招。
真是好一個陸越!好一個沈麗君!
“姑娘,這事兒出得蹊蹺,會不會是那陸越做的?”紫蘇扶著沈重平在一旁的繡墩子上坐下。
沈重平冷哼了一聲:“恐怕還有二房那位的手筆!”
“那現在怎么辦?這要是再傳下去,咱三小姐的名聲那可就全毀了。”山莓道。
沈重平揉了揉眉間,一臉疲色,但片刻之后便又打起了精神,腰板挺得筆直。這事兒,不能再瞞著母親了。
“去信仁居看看母親。”沈重平道。
那廂,信仁居的東廂臥房里,沈李氏早就知道了《再生緣》這話本子一事兒。
沈重歡和沈重安都規矩地立在一邊,默不作聲,氣氛分外凝滯。就連一向和顏悅色的沈三爺也是一臉肅重。
沈重平領著貼身丫鬟才行至信仁居的東廂門口,就聽沈三爺破口在罵:“那個狗屁東西!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我家阿肥豈是那等鼠輩可以肖想的!不行,我這就去衙門找人,把那狗屁東西給抓起來!”
沈三爺是真動了怒,擼拳揮袖的,恨不得揪著那陸越狠揍一頓!
“你去抓人?你有證據么?這本子一沒指名,二沒道姓!哼,我瞧著你要是真去查,欲蓋彌彰不說,只怕查個底朝天,也一時半會兒找不著是誰寫的!”沈李氏倚著一個大迎枕,理智地喝道。
那沈三爺可氣不過:“那總不能讓這人眼睜睜地把咱家阿肥給毀了!那個狗屁東西有什么本事!指望能娶上阿肥,那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
“為今之計只有……”沈李氏瞧著自個兒小女兒嘆了口氣。
“為今之計,只有讓阿肥先訂門親事。然后再徐徐圖之。”沈重平從門外進來,接道。
訂門親事?沈重歡一聽,就像胸口讓人狠擊了一拳似的,登時就堵得上不來氣!
上一世,她從未訂過親!自戕之前,長姐沈重平勸自個兒給陸越做妾!這一世呢,長姐雖然沒有嫁進陸府,可是自個兒難道仍舊避不開陸越么!
或者說,無論這一世還是上一世,她天真的以為自個兒的選擇不同,可實質上,這種不同的選擇只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后果!
比如,三年前,她一意孤行讓沈麗君給母親坼剖,母親的命是保下來了,可身子骨兒卻一直不見好!
數九寒冬,四肢冰冷,氣虧血虛。這是這天寒之癥!
陸越這次的提親,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再樂緣》話本子,哪一樣,不是針對她!
哪一樣,不是沈麗君的手法!
就是那樣出其不意的一擊,讓人猝不及防!
你以為很安全,或者似乎安全,可以相安無事了,卻沒有發現,危險一直沉潛在暗處,只要逮著機會就給你致命一擊,讓你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她太明白了!
眼前這一幕與上一世的種種片段重合!
沈重歡抱著腦袋,在心底大喊:不!不!不!
沈三爺發現沈重歡的失常,忙關切道:“阿肥,你怎么了?是哪兒不舒服么?”
沈重歡畜著淚,向溺水之人抓住一條浮目一般,再也忍不住地道:“爹爹,這是都是沈麗君做的!都是她做的!爹爹,她是個妖孽!她從沒進過族學,甚至連草藥都認不全,她怎么會那華佗那樣開刀剖膛的醫術!爹爹,她是個妖孽!她就是來害我們的!
她害得哥哥身敗名裂,從此再也參加不了科舉,她害得母親早逝,康弟種毒!她,她就是個妖孽!爹爹,你相信我!我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她做的!都是她做的!”
“阿肥,你怎了?阿肥?阿肥!”沈三爺見到自家小女兒這般,再也鎮靜不了了。
沈李氏和沈重平面露急色,最后還是沈三爺在沈重歡的后頸處敲了一下,沈重安一把抱住自個兒妹妹,匆匆安置在信仁居東廂一方軟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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