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管事?”沈重歡疑了句。
蕭大管事微直起身板,不卑不亢:“是的。”
這會兒,沈重歡總算打量清楚蕭大管事的模樣了。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眼尾細細地褶皺,相貌堂堂,卻帶著一股子狡黠。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他和老爺是一路人。
歲在不惑左右,一身天青色繡云紋的長布衫,穩重之中透著一種圓滑世故的味道兒。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奴才今兒個來‘水云間’,是來請夫人去北蕭前院兒的。昨兒個府上的眾位主子們,聽說少夫人來了,又聞名的美人,便一直盼著跟您見見呢。下晌兒,老爺子那邊兒還說,讓您和少爺去祖廟,給祖宗牌位磕個頭,在族譜上記上一筆,您就算是咱北蕭府的人了。”蕭大管事微瞇著一雙桃花眼,恭謙地笑著道。
這倒是,一般的新婦入門,都是要去祖廟磕頭的,這算是見廟吧。隨后再在族譜上添上自個兒的名字,從此就冠上夫姓,成為別人家的人了。
“那既是認親,那便讓浣紗和當歸將我準備的見面禮帶上罷。順便跟九哥哥說一聲兒。”沈重歡朝著浣紗囑道。
浣紗點點頭,領著當歸和丁香便又折回了‘水云間’后院兒,取早先準備的見面的禮。
回頭,這邊兒蕭韶九得了信兒,崩著一張臉,不大高興地過來。
“誰的意思?”蕭韶九擰眉問。
蕭大管事笑了笑,腰哈得更低,和聲和氣地說:“老爺子的意思。少爺,老爺子也是一片好意。少夫人剛入府,總不能讓人瞧輕了去不是。這認認親,拜拜祖廟到底是好的。”
蕭韶九慣來就不屑于和北蕭府的人打交道,一是他雖是蕭姓,但他父親蕭登風并不是北蕭本家人,母親雖是北蕭府的嫡女,但母親早就嫁給了父母,自也不算是北蕭府的人;二來,他在這處自僻的院子,也不是靠得北蕭府,這繼承的不過是父親的祖業,完全跟北蕭府沒半毛錢干系,那又何必做出一副寄人籬下的模樣。
他雖父母早亡,但早早就自立門戶,獨掌家業,是故北蕭府上如何,關他何事。沈重歡嫁給的是他,并非北蕭府那一脈,自是輪不到她去拜人家祖廟,給人家祖宗磕頭。
“磕頭就算了。”蕭韶九沉默良久之后,松口道。
“這”蕭大管事微瞇的桃花眼犯難了。
“有問題?”蕭韶九凝眉問。
“倒不是大問題,只是老爺子那邊兒,奴才不大好交待。”
“那就不用去了。”蕭韶九道。
蕭大管事從容地笑了笑,似是早就見慣了蕭韶九這態度,頗已有些刀槍不入:“瞧,少爺您這話說得,就傷人了不?老爺子那邊兒也是一片好意兒,這少夫人新入府,總得有個倚仗什么的。您說不是?”
“嗯?”蕭韶九沉著臉疑了一聲。
蕭大管事繼續笑著,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也莫怪這蕭大管事在北蕭府那個叫一個風生水起。
“少爺您的能力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不知道?只是先頭姑爺他到底也是”蕭大管事,說到這里就打住了,話說了一半,卻留了一半,里邊的意思,只有蕭韶九能懂。
他爹蕭登風,原是不姓蕭的,后來跟老爺子,也就是他嚴格意義上的外公蕭登頂拜了兄弟,便跟著蕭老爺子姓蕭,后來為表兄弟情深,就取名叫蕭登風。祖藉何處,又是哪兒人,那是一概不知的。
他出生的時候,蕭登風沒活多久就掛了。蕭登風又是個獨來獨往的神秘人物,他死了之后,除了他自己,估計也就沒有什么知道,他是哪兒人,本姓什么。
蕭大管事這意思是,說他爹蕭登風是個無根無宗之人,若是日后沈重歡不入北蕭府,自是少些了名正言順。
“不過,少爺您也不必擔心。老爺子知道您的意思,先頭姑爺畢竟也算是老爺子的兄弟,自然是可以入北蕭府的,姑爺的名字都入了北蕭族譜上,就更遑論少夫人了。老爺子說了,以后您這邊兒就是北蕭府的二房,會文大老爺和會武大老爺那邊算作是北蕭府的大房,跟您‘水云間’隔著房頭呢。”
那臭老頭居然想得這么周道?
先頭他這邊的‘水云間’一直就是北蕭府的特別所在,他的身份最多算是半個北蕭府的人,是老頭子的外孫,也能稱得上一聲北蕭少爺。
如今單獨僻出一個房頭,隸屬為北蕭府的二房,看來老頭子對他爹這個拜把子兄弟蕭登風還挺夠意氣,不僅把自個兒女兒嫁給了蕭登風,還在北蕭府替她獨門立戶。
這兩人,還真是真愛啊。
“知道了。”蕭韶九道。
蕭大管事知道,蕭韶九這是同意了。
于是乎蕭韶九就領著沈重歡去了北蕭府正堂。
到底是百年世家底蘊,這江東的北蕭府就是不一樣。‘水云間‘雖然是在北蕭府的南面而建,但比起北蕭府格局而言,那自是大巫見小巫了。
青石磚碼砌的石墻,博沉大氣;正堂前門沖天而立的朱紅大柱,便是紅漆消褪,卻仍散發著歲月的古樸之風;黑片瓦,隨著屋脊的走勢,云集而起,壓出一條粗獷的墨線,有著力透紙背的勁道。
從北蕭的前院,經過三重門,到正堂,每一處格局,都映照著這個家族歷經百年風雨的滄桑足跡。
這或許就是北蕭世家真正與眾不同的地方,低調,陰啞,沉穩,隱忍,大氣。
沈重歡隨著蕭韶九從正門大堂進去之后,便見到了老爺子蕭登頂的兩個兒子,論起輩分來,她是應該要喚聲舅舅的。不過,顯然,老爺子是特別抬舉蕭韶九的,若是蕭韶九自成了北蕭的二房,那這大老爺和小老爺,就不能再喚舅舅了。
“我說是打哪兒來的妹妹?真真叫是天上飛下來的,這是來渡劫的吧?長得真叫一個好看!”張口說話的人,語氣極為夸張,沈重歡下意識地看過去,見這人眼中確實閃過一絲驚艷之后,才習慣性地微低下頭,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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