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祭奠
111祭奠
類別:作者:酒三升書名:
斜陽昏黃,有薄薄一層光隔著云層打了下來,籠罩夕顏閣的一切。
早晨方下過雨,花骨朵上氤氳了一層霧氣,一切是那么靜謐美好,罔若先前的所有糟糕都未曾發生。
夏楠蹲在海棠花前,眼底印入花兒的粉色,如晶瑩粉鉆。
尋夫人說,她的一切,她都知道。
尋夫人說,她是修習術法的最佳人選,她有天分。
尋夫人還說,她如今的處境艱難,若是她成了讓人人尊敬的術師,那么以前所有的一切將不成立,包括她禍子的身份。
可夏楠怎會不懂,她今年九月及笄,距離如今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在這短短時間內,她怎習得來術法,更莫提讓世人信任她。
夏楠委著身子,玉白的面龐上劃過一抹迷茫,她不由得伸手,撫向脖間,脖間的重量安然地躺在那里,與她的心臟有些最緊密的接觸。
“母親,我如今該怎么辦?”
“姐兒,那位公子又來了!”
外面傳來驚鴻的聲音,隨即便見阿恒一身灰衫出現在她面前。
夏威侯府如今守衛重重,夏楠不知他怎么進來的。
“我見過老夫人,今后我是小姐您的人,侯府自然進的來。”似是察覺到夏楠的疑惑,阿恒開口道。
“童先生埋在西郊,我給他立了墓碑,小姐要不要去看看他。”
說這話時,阿恒十分平靜,平靜得……就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好。”
夏楠帶上一些瓜果吃食,便上了阿恒所備好的馬車。
馬車邊跟著一些護衛,這是都是夏楠不認得的。
阿恒解釋道:“確保安全。”
說了這四字,他便不再開口了。
夏楠打量了會他,阿恒雙目緊閉,長睫垂下,清秀如玉的面盤上卻有一股揮之不去地淡淡傷感,他眼底有著淡淡的烏青,許是最近太過疲憊,馬車上他竟然睡了過去。
不過他睡眠極淺,馬車不過顛簸了一下,他便醒了。
童先生被安葬的地點在紀氏之前安排的西郊,這處著實清凈,樹林層密,清幽雅靜。
阿恒為童先生立了個石碑,上面毅然是童先生的名字。
兩人此刻都極其平靜,將瓜果擺好,便跪了下來。
阿恒率先開口,卻是對夏楠說的。
“你知道嗎?童先生死的時候,我甚至沒有辦法找到他的尸體,當時我只能在他院子里,偷偷祭奠他,我原本很瞧不起你,瞧不起你們這些只會仗勢壓人的人,可后來,我還是得仰仗著你,才能讓童先生入土為安。”
夏楠望著墓碑,目光有些蕭索。
“其實,更多的是我仰仗你。”
夏楠平靜地說出這話,便燒了紙錢。
陽光正好,偶有幾絲透過樹枝的嫌隙,落在夏楠的臉龐,更襯得她臉白如玉,阿恒深深望了她一眼。
默不作聲。
兩人默默將紙錢燒好,祭奠完童先生之后,便要回侯府。
馬車使出西郊,夏楠掀開車簾,探出頭,目光卻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席青衫,面色溫潤,正上了一輛馬車,與他們擦肩而過。
那人明顯沒有看到夏楠。
夏楠放下車簾,望著阿恒。
“蔣家的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這里是西郊,西郊是京都最為荒涼之地,一般住在這里的人,都并不富裕。
蔣家依附明王,金錢勢力同在,說住在這里未免有些太過牽強。
阿恒見此,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蔣家在淮南向來獨大,如今依附明王,更加有恃無恐,想隨便找個住處,有何難?”
“可是不對,我記得蔣家在京城有一處房屋,那兒距離明王府上較近,蔣澤是為何來到這里?”
夏楠說完,深深望了一眼阿恒,眸光漸深,“童先生的住址,便是在西郊,與我們剛才來的道路交錯。”
“跟上去。”
夏楠說完,阿恒便命馬車夫掉頭,馬車掉了頭,往童先生的住址而去。
阿恒眉心緊蹙,望了一眼夏楠,似是在思索她的話語。
夏楠此刻反倒是平靜了下來,她目光幽幽,望著窗外。
這條道路并不繁華,來往車輛十個手指都數的清楚,馬車有條不紊前行著。
這條路是去往童先生家中的路,若是她猜測沒錯,應該很快便能見著蔣家的馬車了。
阿恒問夏楠。
“我手頭上有一些指向蔣家的線索,但線索太過零碎,若是真的全都指向蔣家,大小姐你,可有辦法替童先生討回公道,或者說,你有沒有這個能力?”
阿恒出聲,眸子深深望進夏楠眸子中,像是奢望得到哪種答案。
他的眸子太過漆黑明亮,里頭的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吸了進去。
夏楠深深吸了口氣。
尋夫人說,她只要拜她為師,將術師的術學到手,才能得一番人的尊敬,才能有能力去做她所想要做的事情。
“能。”
夏楠沉聲,聲音清冷卻透徹,她眸光變得堅定起來,似是做了什么決定。
阿恒望著她,終展一笑。
笑容極淺,不過是唇角略微勾起的忽地,夏楠卻有些驚詫。
很快地,便到了童先生的家。
當兩人下車,見到院子門口聽著的馬車時,面色略微一變。
他們倒也不怕什么,光明正大走了進去。
里頭的人見到他們時,反而目露驚詫。
那人很快便調整好了狀態,面露淺笑,溫文儒雅。
“蔣四公子。”
夏楠率先開口。
她目光直勾勾盯著蔣四,卻見他面色不變,依舊一副淡如春風的模樣。
“夏小姐。”
蔣四身邊只跟了一個中年漢子,模樣瞧著約莫三四十歲,目光精明,略帶敵意望著他們兩人。
“蔣公子,不知您為何出現在此?”
問出這話的,是阿恒。
蔣澤見阿恒問出聲,目露驚疑。
他是見過阿恒了,他跟在胡海身邊那么多年,他對他還殘留著印象,只是如今,卻出現在夏楠身邊,出現在一個本不可能出現的人身邊。
聞言,蔣澤淺笑。
“只是順道路過,順便擺放老友罷了。”
“不知蔣公子是要路過去何處,在這拜訪哪位老友?這兒是我的住處,不過我想,蔣公子興許不認得我。”
阿恒話說出聲,頗為咄咄逼人。
沒想到他毫不退讓,蔣澤面上有一瞬的凝滯,瞬間又恢復如初。
“我來擺放的是童先生。”
他繼續說道。
“當時在淮南,有幸與童先生結交,童先生便把他的地址告訴與我,倘若有天我來了京城,方可擺放他,我記得這住處是童先生,這位公子為何說是你的?”
蔣澤幾個言語間,便將話題拋到了阿恒身上。
他們更是不能直接說出童先生已死的消息,就算眼前的人是殺害童先生的人,他們也不能說出口。
街頭血尸一案如今還讓人人驚恐,童先生如今死因未查明,就連他的死,都鮮少有人知曉。
“蔣公子,此處確實是童先生的住處,不過阿恒同樣住在這里,這兒確實是也的住處。”
“原來如此。”
“不知蔣公子找童先生所為何事,不妨可以說與夏楠聽,我定當轉告童先生。”
蔣澤連忙拱拱手。
他揚手,夏楠目光卻落在他手上。
蔣澤的手指不算好看,他骨骼頗寬,手掌微大,他的食指拇指與中指有明顯的繭子,此刻正覆上一層灰,陽光下灰塵映出原本的模樣,漫漫飛舞。
“不過就是順路擺放老友罷了,既然童先生不在,在下便先告辭了。”
蔣澤說完,朝兩人點了點頭,便出了院子離開了這處。
他一走,夏楠頓時便拉了下臉。
她走進屋子,目光在里頭掃視了一圈,走到書柜前,望著里頭的書,目光微沉。
阿恒同是走了進來,他目光隨著夏楠落在書柜上,同是一沉。
“他動過。”
這是肯定的語氣。
書柜先前已經積攢了一層灰,方才有人動了這些書,灰塵輕揚,原本布上灰塵的書被抹去了一小塊。
“他是想找什么?”
阿恒疑問,夏楠卻并未出聲。
她驀地想起童先生最后給她的那封信,也就是那封信,帶來了他離去的消息。
夏楠并未回侯府,而是去了大理寺。
她剛到門口,便迎面走來一人。
那人見到她,目帶疑惑,仍是禮貌道。
“夏小姐,我們正想去通知你,那刺客已經全盤供出,針對您而所作為的刺殺,是有人買通了他們,而這個人不過是個受雇人而已。”
夏楠安靜聽他說完,這才開口。
“我是來找閻大人的。”
閻大人?
阿旭疑惑,夏小姐不是為了案件前來,而是為了自家大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破天荒的事跡啊。
眾人心情澎湃,阿旭還是如實道。
“夏小姐,您來得真不巧,我們大人今日請了假,在家休養身子。”
“休養?”
夏楠蹙眉,沒想到第一次來大理寺找人,得到的便是這個結果。
休養……她不經想起那夜,他一人大戰幾個刺客救了她的事情。
“是的,大人已經休養有兩日了,是太傅親口下的命令,讓大人在家休養的,不過我估摸著,大人這兩日便會回來了,您若是急切,也可以先與我說說,畢竟我……”
“不用了。”
夏楠說完便離開了。
留下被冷落在一旁目瞪口的阿旭。
他還沒說完的,他好歹也是閻大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如今都是奉他的命令行事,閻大人底下的就他勢力最強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找他的!
阿恒跟著夏楠走,卻不知道她喻意何在。
夏楠尋不到閻玨,心中微亂。
沒來兩日,正好是那遭受刺殺的那天,難道那天他傷情很重?
可她明明只見著手臂上的傷口,還為他包扎了……
……她不懂醫,包扎拙劣,莫不是因為包扎不好感染了傷口而傷的更重?
夏楠心突然跳了起來,她急忙喚了阿恒。
“去長公主府。”
阿恒面色沒有變化,真如他所言,如今他成了童先生,夏楠說什么,便是什么。
到了長公主府,阿恒便留在偏廳等著,夏楠則是直接去了聞書苑。
去往聞書苑的路途漫長,好在夏楠記憶力不錯,倒也順順利利走到了聞書苑。
進去時,鼻尖猶是竄入一股墨香,夏楠一眼便見著正站在窗戶旁,執筆題字的尋夫人。
她默默走到她身后,靜待她寫完。
尋夫人寫得很慢,似乎每一個字落下都有其特殊的意味,緩慢,卻深刻。
“寫字如寫人,你的人是怎樣的,寫出來的字跡便會是怎樣的。”
尋夫人將筆放好,目光落在自己所寫好的自己上,卻是沒有看向夏楠。
“你想好了?”
她淡淡問出聲,依舊是背對這夏楠。
“嗯,想好了。”
說完這話,尋夫人這才轉頭望向她,卻不提方才的事,只是說道。
“若想習得術法,你先得凈心。”
凈心。
夏楠如今最不平靜的便是心了。
“術是一門道,其中深刻就連我都只摸索到其中的一星半點。但你要知道,光是這一星半點,便可以讓我俯視無數人。”
尋夫人望了夏楠一眼。
“你如今心不夠靜,等你解決完了身邊的事情,再來找我吧,沒有安下心,你就算習得術法,也是無一用處。”
聞言,夏楠不由得一怔。
無一用處?
夏楠正想開口,卻被她堵住了嘴。
“這段時間你把字練練,我要教習你的術法是以手中的筆為媒介,以字跡為索引,所以練好字,是我對你的第一個要求。”
“什么樣的程度方算合格?”
夏楠疑問。
尋夫人回過頭,目光對上她的,里頭帶有笑意。
“入木三分。”
入木三分?
夏楠峨眉緊蹙,她想起門口木匾上的字,巧榮說,那塊木匾已經掛在那兒數十年了,而如今還完好如初,這得多身后的筆勁,能烙印如此深刻。
回了夕顏閣,夏楠便讓底下丫鬟去為她采買筆墨紙硯,開始練了起來。
童先生的案件她無力破解,如今能做的,便是強化自己,莫讓別人有傷害自己的機會,也不讓身邊的人再為她落入危險之中。
至于童先生最后送回來的那封信,夏楠想親自交到閻玨手上,這是一份重大的線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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