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沒有在吏部停留很久,這廂與宋熠交代過,接下來她仍叫趕車的內監送她去枯草堂。
到了地方,打賞并送走了趕車人,江慧嘉就開始清點起藥材。
事實上,江慧嘉認為皇帝是不可能真的放手讓她去主持治疫的。雖然現在她神醫的名頭在京城傳得很像那么回事,但這其中牽扯到的事情很多,并不是光有名聲就行。
單只她的年紀和性別就不能服眾,所以皇帝如果真的讓她去治疫,江慧嘉估計,也頂多是給配個副手的名號。
然而明知不可能,江慧嘉為什么還偏要這樣提呢?
其實是為了宋熠封官的事。
皇帝既然要拒絕她的第一個要求,那在給宋熠封官的時候,他總不好再小氣了吧。
宋熠是今科狀元,被封官本來就是合情合理,再正當不過的事。
宮中,垂拱殿。
又與周局判詳談過一番,皇帝沒有再遲疑。先頭派去應天府的兩隊人馬還沒有傳訊回來,但皇帝已經不準備再拖延下去了。
他很快就下了幾道命令,太常寺、太醫局、戶部、吏部,甚至是禁軍都調動了起來。
太常寺少卿魏和光為治疫總領,欽差大臣,周局判負責主持醫藥諸事,宋熠掛職為太常寺丞,皇帝特旨為正六品。
按照大靖朝的規矩,進士科一甲狀元次授官時的確可以直接授到正六品,但那一般是要進翰林院才有這樣越級封官的可能。
不然一般的進士,二甲多半直封正七品或從七品,三甲同進士有運氣好或底蘊深厚的,能得到從七品的授官,不然往往是八品外放。
而從正七品開始熬起的狀元也不是沒有,大多數的狀元則通常會被封到從六品。
不過太常寺丞實際上又是從五品官職,皇帝這次特旨給宋熠授官,一則讓他直接官封六品,一則又將太常寺丞降級,說起來雖然算是優厚相待,可總的來說倒也不出格。
這就令許多人摸不著頭腦了,皇帝這到底是欣賞宋熠呢,還是跟他有仇有怨,看他不順眼呢?
非在這個時候給他封官,把他塞到疫區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當日夜間,皇帝先前派到應天府去的兩隊人馬終于各自傳來了消息。
真實查探出來的情況,竟比此前應天府同知奏本上寫的還要可怕!
十萬火急的求救令來了一道又一道,應天府瘟疫不但在下轄各縣肆虐,甚至進一步蔓延到南京了!
大靖朝設立四京,府東京是汴梁,南京則設在商丘。
而汴京到商丘,直走官道的話,路程相距不到四百里!
四百里距離,疫情已經燒到天子的家門口了!
“皇上!”
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大臣夜扣宮門。
原本還應該繼續等候藥材征集的治疫隊伍不得不連夜開,由魏和光領頭,緊抓時間,帶著先一批藥材,直往南京而去。
如果不顧疲乏,緊急趕路,最早明日午后,這一隊人就可以趕到南京。
江慧嘉穿了男裝,與宋熠一起坐到了欽差魏和光的大馬車上,周局判與另一名太醫杜太醫也同在車上。
這一次同行的太醫加上醫學生,統共有三十六個,江慧嘉則屬于被征集的民間名醫。
此時,他們在討論的就是成方與成藥的問題。
江慧嘉道:“用藥之道,雖講究辨證施是,靈活變通,然而患疫人群太多,癥狀嚴重的另說,癥狀稍輕的,或有近似癥狀的,可以不必逐個辨認,而施用同一成方,以節約人力。”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辦法。
另外,中醫用藥,有的時候雖然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可在現代社會,中成藥的廣泛普及,卻也足以證明,靈活變通的單方并不是在任何時候都有必要。
如果每個病人都需要大夫去仔細斟酌,這個紫花地丁用三錢,那個只能用兩錢,那通共就這么多大夫,哪怕是每個人都三頭六臂呢,又能治得過多少人?
所以應用成藥是很有必要的。
周局判早先在皇帝那里就聽過江慧嘉對這次瘟疫的判斷,又看過她開的幾個單方,從心底里來說,他其實是有些佩服江慧嘉的。
哪怕他不愿意承認,暗中有不服,這時候他也更愿意聽信江慧嘉的話。
“江大夫所寫,其中以連翹、柴胡、葛根、生地為主藥的那幅方子,可是解毒活血湯加減而來?”周局判自己是經驗極豐富的,當下道,“若是要節約用藥,癥狀輕者,倒是可以用石菖蒲、銀花蕊煎水服用。”
江慧嘉道:“可以叫百姓在家中自飲龍井茶、山茶,或是豆角干泡茶,馬齒莧泡茶。桑寄生、馬蹄、苦瓜干等皆可。”
龍井是貴重的茶葉,就算是普通的山茶,那也不是尋常百姓能常用的,但像馬齒莧、桑寄生、苦瓜干之類的,那就是賤物了。
尤其是馬齒莧,春天到了,簡直遍地都是,許多農家人還把馬齒莧割來做豬草用呢。
關于馬齒莧做豬草,這還是江慧嘉來到大靖以后,在青山村生活過一段時間才知道的。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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