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公主說:“謝夫人和兩位謝姑娘的事,要不回頭我讓人打聽打聽,好歹我在這兒比你人脈廣些。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及時知會你一聲,心中有數總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強。”
謝寧輕聲道謝:“那有勞你多費心了。”
她們走的近路,一路上路過了明江池、翠微堂等處,可是兩個人都沒有賞景的心情,過了芍藥苑之后就能望見清璧堂了。
清璧堂正亂作一團,連守門的太監都一臉急色,看見謝寧的輦轎過來,露出十分矛盾的表情。
又是期待,又是惶恐,撲通幾聲全跪下了。
謝寧眉頭皺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清璧園的掌事太監滿頭大汗從門里躥出來,直直往謝寧面前一跪,咚咚咚叩了三個重重的響頭:“奴才該死,適才公主歇午覺的時候奴才們一疏忽,現在找不著公主的下落了。”
謝寧眼前頓時一黑,耳邊嗡的一聲響,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明微公主也下了輦轎,聞言也是急了:“怎么會找不著?公主是自己偷跑出去玩了還是讓什么人帶出去了?你們是只在清璧堂找人還是已經打發人去園子里找了?”
“正在清璧堂里找……還沒有打發人出去。”
這樣也說得過去,先找附近,附近找不著再去遠處找。畢竟清璧堂地方這么大,光是竹林假山就夠轉一陣子的。可是明微公主眼珠一轉,就知道他們這么做的用意。
要是只在清璧堂找,消息不會往外泄露,要出去找的話,只怕不到一會兒功夫金風園就會傳遍了這個消息,皇上怪罪下來,這些伺候不力的奴才焉有活路?就算是謝婕妤也脫不了干系。
明微公主略一沉吟,對謝寧說:“看來今天我來的不巧了,謝婕妤只管先忙正經事,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打發人來蘭蕙軒送個信兒。”
謝寧也來不及跟她客套,匆匆點了下頭說了句話就進了清璧堂。
如果是在永安宮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因為永安宮地方就那么大,人手多,對地方也熟悉,連正門在內一共四道門可以出入,但其中兩扇都是常年上鎖的,正門不說,后門也是有人守著的,想悄悄溜出去個把人很難。
可清壁堂就不一樣了。竹林接天匝地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頭,地方那么大,是永安宮的數倍,謝寧一行人自京城來連方位門戶也還沒弄清楚,這時候突然找不到玉瑤公主,絕不是一件小事。
清璧堂里亂作一團,謝寧叫過胡榮來問。
“看守門戶的太監怎么說?”
“他們說絕沒偷懶,一定沒放人出去。”胡榮又加了一句:“奴才看他們也沒敢撒謊,這些天他們只想在主子面前爭著表現。”
“什么時候發現公主不見了?都找過什么地方了?”
胡榮說:“奴才讓人撒開來找的。公主中午不大肯吃東西,乳母好不容易哄著公主睡了,就抽空去了一趟茅廁,不想守著公主的宮女打了盹,前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乳母回來就發現公主沒有了,到這會兒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公主屋里院子里都找遍了,都不見人。”
“撒開來找象沒頭蒼蠅一樣,不能這樣找。你把人叫來分成幾班,從后往前一處一處的細細的篩過去。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得看過,尤其要注意竹林、假山,還有水池。”
聽到水池二字胡榮眼角的筋狠狠跳了一下,重重了應了一聲:“是。”
謝寧扶著青荷的手回房去換了一件家常穿的松腰襦裙,一雙軟底絲棉履。青荷輕聲寬慰她:“主子不必心焦,公主怕人,肯定沒有出去,多半是因為今天主子不在她心里慌,偷偷藏在哪里了,一會兒必定能找到。”
謝寧點了下頭。
從表面上看不出來她心里有多么焦慮,剛才吩咐胡榮的時候甚至從容不迫絲毫看不出她亂了方寸。
不是她不焦急,而是這種時候焦慮徒然無用,反而會影響思緒,越急越容易出錯。
青梅在外頭說了聲:“方尚宮來了。”
謝寧轉過頭,青梅已經扶著方尚宮進來了。
方尚宮的焦急之情也沒有流露于外,扶著青梅的手行了一禮:“這都是奴婢之過。”
“您是生病了,誰能保證一年到頭一個紕漏沒有呢?也是我想的不周全,公主本來就怕生,在永安宮都要跟著我才行。突然來了園子里,我又去赴宴,她人生地不熟的這才出了岔子。”
可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討論出這件事誰對誰錯,第一要務是趕緊把人找出來。
方尚宮說:“奴婢心里有兩個想頭。一是公主不是自己跑的,是旁人趁機而入,那該如何應對?二是若再過一個時辰還沒有公主下落,這事就非得稟告皇上不可了。”
謝寧點了下頭:“我也想到了。”
如果是有人將玉瑤公主帶了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禍事。那人很可能對公主不利,從事發到現在時間已經不短了,如果想害一個孩子那也早就害完了。如果是借此對付謝寧,對方也著實選了一個好時機,這一擊又狠又準。
一個時辰夠這些人把清璧堂細查過一遍了,就算逐寸逐寸的篩也該篩完了。如果這樣還找不著,那……
謝寧閉了一下眼。
這些日子她是過的太順當了,剛到園子里人生地不熟,這件事著實讓她現在方寸大亂。
如果玉瑤公主出了事,皇上絕不會善罷甘休,謝寧如何向皇上交待?就算不提這一茬,她自己心里也永遠繞不過這道坎了。
皇上把兩個孩子交到她手上,她卻出了這樣的大錯。
外頭守門的宮女又傳報了一聲:“大皇子來了。”
謝寧轉頭向外看,大皇子快步走了過來。謝寧一看他喘氣急促心里又是咯憕一下子:“應汿睡醒了?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快好好的順幾口氣。”
大皇子停下腳步,努力鎮定的問:“謝娘娘,我聽說妹妹不見了?”
謝寧點了下頭:“現在正在找她。你覺得怎么樣,身上有哪里難受嗎?”
可別丟了一個沒找著,這一個又病倒,那可真要了她的命。
“沒有難受。”大皇子說:“我也幫忙找一找吧。妹妹穿什么衣裳出去的?鞋子呢?要是穿著木底子的鞋那走在泥地上可能會有印子的。”
“她是睡覺的時候不見的,穿的應該是水紅色寢衣和在屋里頭的軟底鞋子。”
“要是紅衣裳,那在園子里應該很好找的。”大皇子說:“園子里都是綠色,要是有一點紅就看得出。謝娘娘不用急,妹妹膽子小嘛,不會亂跑的,肯定沒有走遠。”
但愿如他所言,可現在就怕不是她自己跑的是被人帶走的。
“我想這件事現在就稟告皇上吧,悄悄的說。”謝寧不敢再拖延下去了。真的再拖延一個時辰誰知道會出什么事?到時候再后悔也已經晚了。
方尚宮和青荷她們都明白這句話的份量。
如果公主悄悄找著,皇上即使事后知道了,也算是她們將功贖罪了,這件事往小了說可以說是公主頑皮,其他人不會受重責。如果現在人沒有下落就去稟告皇上,那皇上會如何震怒那簡直可想而知。
“主子……”青荷說了兩個字又停了下來。
她能怎么說?勸主子不要稟告皇上?
那如果公主真是被人帶走了,害了,因為她們耽誤了救人的時辰,誰擔得起責任?
但這消息一稟告,主子的處境就更難了。
今天她伺候謝寧去的長春園赴宴,雖然沒能進水榭伺候,可是水榭里發生的事她也全知道了。主子的處境如此險惡,內憂外困一起逼上來,已經成了眾失之的,現在又出了這件事,那些人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群起而攻之,非把主子活活咬死不可。
方尚宮搖了搖頭,艱難的說:“再過半個時辰吧。”
興許就找到了呢?
謝寧臉色蒼白,兩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大皇子走上前來,輕輕用自己的小手把謝寧的手握住:“謝娘娘,你別太擔心,妹妹一定找得著。”
謝寧勉強朝他一笑,目光落在他的腳上。
大皇子應該是剛醒來就聽見出事了,匆忙而來,兩只鞋穿反了。
謝寧心里忽然一動,抬起頭來問:“公主是穿了鞋不見的嗎?”
青梅愣了一下,趕忙說:“是,乳母說給公主脫了鞋襪哄她睡的,回來后床上沒人,床前頭也沒有鞋。”
要是有人溜進去把公主帶走,那未必會給她穿上鞋子。如果是她自己悄悄下床溜走,才可能會習慣的把鞋子套上。
如果真是她自己悄悄下床,瞞過了打盹的宮女,那她會去哪兒?清璧堂對她來說陌生空曠……
以玉瑤公主這些日子的表現來看,她應該會想找熟悉的人。
她想找的就是謝寧吧?
如果守門太監沒說謊,她就不可能溜出清璧堂,她不熟路徑方向,清璧堂又太大。
那她就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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