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洪齊沒再見著田尚宮,也沒見著田尚宮著意栽培出來的那位美人。
說起來他覺得有些可惜。
確實是位美人啊,可惜生不逢時。要是換個時候,換個地方,說不定皇上還真能看中她。
這姑娘如此人才品貌,卻只能困在行宮中出不了頭。
白洪齊不用去尋根究底也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往前數個四五年,宮中是曾經一批進過好幾百名年輕姑娘,那時候負責宮女進宮安置這事的不是旁人,就是淑妃啊。這姑娘姓什么叫什么白洪齊不知道,可是生的這樣出眾,進了宮能甘心只做個宮女嗎?
淑妃自然不會讓這樣的美人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晃,索性這事全權操握在她的手里,她如果想讓這姑娘一個不心“怖”,也是很容易事。
但好在淑妃還沒心狠手辣到那個份兒上,她沒要這姑娘的命,而是把她配到行宮這種地方來。想必行宮里的美貌宮女大概還不止白洪齊見到的這一位。
她們空負美貌,卻在這里虛耗青春,說不定日子過的還不如死了痛快呢。
也無怪逮著個機會就要抓住。
這世上懷才不遇的男人不少,辜負了美貌的佳人也不少,白洪齊可沒那個心力一個個去管。
皇上在行宮停留了一天,隔了一日起駕回京。
皇上進京的時候謝寧沒待在御輦上。
御輦平穩寬敞,坐著當然比一般的轎輦舒坦得多。但是皇上回京多少雙眼睛盯著看,她要是敢大模大樣就乘著御輦一起回宮了,被齊明兒就該有人上折參奏這事。
謝寧自是免不了落一個恃寵生驕,僭越跋扈之名。可皇上也要被連累的讓人說三道四。
據說皇上進京時排撐的很大。這與皇上的一慣性格不符。但是在京城流言滿天飛,說皇上遇刺受傷甚至已經傷重不治的時候,還是很有必要顯擺一把。
謝寧從一清早上了貴妃的那乘轎輦之后就開始打瞌睡。一開始她還強撐著讓自己別睡著了,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眼皮沉的象抹了膠水,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象是浸在水里頭,一直往下墜。
謝寧就在轎輦里這么睡著了。
倒是把青荷嚇了一跳。
過城門的時候青荷隔著轎簾說:“主子,咱們進城了。”
她聲音很輕,說完之后轎輦里頭沒人應聲。
青荷以為主子沒聽清,畢竟外面車馬聲聲,她稍提高聲音又說了一次,這回覺得準保該聽見了,可里頭還是沒動靜。
青荷嚇了一跳,趕緊轉頭喚了兩聲。
“主子?主子?”
聽不見回應,青荷一把掀起了轎簾。
轎輦里特別寬敞,謝寧靠著一個大腰枕,側臥在那兒,身上還搭了一件薄棉的氅衣。
青荷又試著喚了一聲,湊近前仔細一看。
原來是睡著了。
她剛才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回一松勁兒,長出了口氣,險些就重重的坐倒了。
沒事兒就好。至于貪睡,應該是昨夜里惦記著回京沒睡好吧?
青荷本來怕路上顛簸主子難受,現在倒好,主子一路睡的挺香,睡進了城,睡進了宮。青荷輕輕替她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取出一件厚氅衣給她蓋嚴實了,一路上不停的轉頭看轎簾里的情形。
在慶德門處皇上特意過來想同謝寧說話,結果就見青荷迎面行禮,小聲回話說:“皇上,我們主子昨夜里可能沒睡好,這路上都睡著。”皇上問:“還沒有醒?”
青荷曳。
皇上就掀開轎輦的簾子看。
他有些擔憂。
哪怕很困,謝寧也沒有一下子睡的這么久過。
皇上心里擔心的是她會不會有什么有什么不適。等簾子掀起來,看謝寧正半蜷著身臥在轎輦中,頸下有枕頭,身上也蓋的密密實實,露出的一張臉睡的紅撲撲的,神情顯得極為恬靜。
看樣子不象身體不適。
皇上親眼看過也松口氣,吩咐青荷:“好生伺候你主子回去。傳李署令去永安宮請脈。”
胡榮與青荷連忙諾。
到了永安宮門前,謝寧是被方尚宮喚醒的,下輦的時候她還睡眼惺忪,用袖子遮著臉悄悄打呵欠。
幸好皇上沒讓后宮諸人都出來相迎,永安宮門前更是一個閑人沒有,貴妃娘娘這么呵欠連天的模樣倒不會招旁人笑話。
大皇子今日特意早早從書房回來,站在門旁相迎。謝寧站定了腳步,朝他招了招手。
大皇子往前走了幾步。
謝寧仔細的上下打量他。
“怎么看著又瘦了。”謝寧有些不滿的問:“這些天沒好生用膳嗎?”
柳尚宮連忙說:“回貴妃的話,殿下這些日子每天三頓膳食兩頓點心都沒拉下。”
大皇子也笑著解釋說:“許是因為把厚的袍子脫了,所以娘娘看著象是瘦了。”說了這么一句,大皇子有些緊張的問:“皇上和娘娘身子可安康。”
“挺好的。”
謝寧一面說,一面覺得那股困意又頂起來了,她把呵欠硬忍下去,結果眼淚都給憋出來了。
青荷是知道她睡了一路的,忙近前勸說:“主子,殿下,有話快進去說吧,今兒風大,總站外頭可使不得。”
謝寧點點頭。
大皇子看到玉瑤公主和二皇子也從后面的轎輦上下來,玉瑤公主看起來比出宮前看著也象是瘦了一點兒,雖然今天早起就趕路,看上精神依很好。
二皇子也正在轎輦里待的不耐煩了,終于能夠下地,掙手蹬腳的不老實。
要說出去的這一行人里大皇子最想念誰,這個先后輕重可不好分出來。要是認真的問他,大皇子八成要猶豫好一陣也答不上來。
可是這會兒一見著弟弟,大皇子心里的那個答案自己就跳出來。
是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弟弟啊。
皇上、娘娘,還有玉瑤妹妹,他自然也關切。但是就連玉瑤妹妹也不會被身邊的人欺負慢待了。只有弟弟,還這么小,倘若身邊的人照顧不周,他自己也不會說。
大皇子很想把二皇子抱過來。可惜他肯接,乳母還不敢放手呢。
還是由乳母將二皇子一路抱進永安宮,換了衣裳,大皇子拉著弟弟一只手,扶著這個跌跌撞撞的幸伙兒在屋里走動。
雖然人人都覺得孩子小不懂事,但是大皇子覺得,其實孝子心里頭也是明白的。
弟弟出去半個來月,現在多半也知道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在屋里這兒摸一把,那抓一把。大皇子十分耐心的陪著他,一點兒都沒有不耐煩。
謝寧換了衣裳,用一碗溫熱的的杏仁茶之后,周稟辰進來回話。
方尚宮在門口提醒他:“主子身子不便,你要記得長話短說。”
周稟辰一臉是笑,他已經聽說貴妃主子有身孕的消息了。
“是是,您老放心,我心里有數。”
“宮里頭這些天有什么事?”
“大事倒沒有。”
那就是說,還是有事了。
可是周稟辰進了屋之后行了禮,連問安的話都沒說,又灰溜溜的退出來了。
方尚宮有些詫異,周稟辰苦笑著一攤手:“娘娘看來是困極了。”
又睡了?
方尚宮提起裙子邁過門坎,趕緊進屋去查看,一面又催著:“讓人去看看李署令來了沒有。”
謝寧確實又睡著了。
李署令過了一盞茶時分就過來了,謝寧已經被安置躺好了,隔著帳子診過脈后,李署令說:“貴妃娘娘一切都好。”
方尚宮不放心:“真的沒事?”
“從脈象上看,倒比前天診脈時要更平和穩當。”
青荷有些憂心的問:“可主子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嗜睡過,這來時已經睡了一路了。”
倒是方尚宮想得開:“既然李署令說沒事,那想必是沒事。主子在外頭想必總是不能放下心來,這一回來了,想必是要好好睡一場的。”
李署令也點頭說:“是這個理。外頭那些舉子們下腸試之后,回家連睡三天不起的都有呢。倒是膳食要預備好,說不定貴妃娘娘睡醒了之后會有胃口吃東西。”
大皇子隔著屏風聽見這番話,懸著的心也才放了下來。
玉瑤公主攢了許多話想同哥哥說,開頭一句就是:“我也有個伴讀了。”
大皇子好脾氣的笑著答:“知道,你信上寫了。”
“郭尚宮說她不能桌安宮,要另外找個地方安置她。”玉瑤公主有點掃興,她還想讓哥哥也見見她的伴讀呢。
她笑著說自己在外頭見了什么,吃了什么,說起那些和宮里完全不同味道的小吃。
“糖糕炸的很酥,炒米有點咸”
大皇子聽的很入神。
一旁被忽略的二皇子不樂意了,努力揪扯大皇子的衣裳。
大皇子趕緊攬著弟弟好一陣哄。
前些日子永安宮里可以說是人去樓空,明明是熟悉的地方,可因為人不在,變得靜寂陌生。尤其晚上,看著平時亮著燈火的窗子全都是一片黑暗,那種凄涼感簡直可怖。
讓他覺得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可是現在,他熟悉的一切又回來了。
[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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