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夫人

王念秋當天就收拾了包袱到了玉瑤公主身邊。くく★１★★

她這個包袱小的驚人，里面原來裝的也沒什么金銀細軟，僅有的兩件飾都不怎么值錢，是她親娘留下的，只能做個憑吊的念想。對銀墜子，個銀鐲子。

此外就只有把笛子，兩本薄薄的書冊。原來還有兩身兒換洗衣裳，被尚宮給抽掉了。

“姑娘這衣裳也不合身。”送她進來的那位尚宮臉上帶笑，但是事情卻沒有商量的余地：“在宮里穿不著這些。”

宮女們穿什么，怎么穿，那是有定例的。連腰帶的系帶該怎么系，結怎么打，頭怎么梳，多久洗回澡，每天吃些什么，什么時辰吃，都由不得她們自己。

王念秋看著被拿走的那兩件衣裳，輕聲說：“這衣裳姑姑要如何處置？”

“王姑娘別多心。”那位尚宮也不想得罪她，畢竟是公主點名要的人，說不定將來就混出名堂來了，何苦結份兒仇呢？給個順水人情，說不定將來有好處：“主要是怕有夾帶私藏，等回頭查驗過了，再讓人給姑娘送回來。”

王念秋點點頭：“多謝姑姑費心了。”

衣裳破舊，要讓旁人來看，那是不值。

但衣裳是她用叔叔的舊棉衣改小的，縱然以后不能再穿，她也想要留著。

其實大皇子之所以誤會她是個男孩兒，也因為她穿著打扮點兒不象個小姑娘。去年的棉衣因為她長了個兒穿不上，她也不想再花錢置辦新的。叔叔的舊棉衣她改小了穿，覺得很暖和很合身。

除了暖和與和身，還有點別的原因。

王念秋知道自己只是叔叔的堂侄女，而且當年王家沒有破落的時候，隔房兄弟間也沒有多少深情厚誼。

穿著叔叔的衣裳，似乎兩人的關系就更近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和叔叔就是至親，甚至，她在心里悄悄把他當成父親看待。

家徒四壁，除了兩間空屋子，她僅有的只有這么點兒東西了。

她進來給玉瑤公主磕了頭，謝寧怕別人欺負她小，特意讓青荷領她去安頓。

青荷已經領了兩套衣裳鞋襪來，難得的是尺寸都不算大，略改下袖子長短就能穿。

“先穿著吧，不合身處晚間我過來幫你改改。正好再過不久就過年了，人人都能得賞身兒新衣裳，到時候再給你做兩套。”

王念秋捧著那大包衣裳輕聲道謝：“讓姐姐費心了。我自己也能改，平時在家里也自己改過衣裳穿。”

青荷看著她的手，就知道這孩子平素必然不少做活。

雖然她和公主同年所生，但是兩人的命數卻是全然不同。

“鋪蓋就先用這套，雖然不是新的，不過洗的很干凈。梳頭洗臉的東西就在床頭……”青荷心里很憐惜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不過她并沒有在表面上給她太多照應。以后的日子長著呢，且過且看吧。

就象開始玉瑤公主其實并不想讓她做宮女的。

“她也可以做我的伴讀啊。”

但是后來玉瑤公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甘熙云正正經經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做了公主的侍讀還有那么些人不服氣，明里暗里想為難她下。如果換成王念秋，她出身更復雜，無依無靠又無錢無勢，年紀還小，處境只會比甘熙云更險惡。

現在名分上是宮女，注意她的人就不會太多。料想有公主護著，她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玉瑤公主對這個和自己同年所生的姑娘確實很親近。叫她過去陪著說話，問她在宮外的日子是怎么過的，還賞了她耳墜，銀錁子和兩身兒衣裳。

年節、生辰的時候玉瑤公主總能收到不少衣裳，根本穿不過來。這些衣裳原是可以用來賞人的，只是這些照著小姑娘身量做的衣裳，賞給般人也穿不了，倒是王念秋比玉瑤公主還瘦小，玉瑤公主的衣裳她穿得了。

郭尚宮不大喜歡這個女孩子。

說不上來緣由，就是不太喜歡她。

以前王默言在的時候，大皇子和玉瑤公主都喜歡他。現在他死了，他侄女兒眼看著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借著她叔叔過去結下的情分，不要說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了，就連貴妃都對這個小丫頭另眼相看。

難不成姓王的這家人都會什么籠絡人的妖法不成？

玉瑤公主身邊已經有了個郭尚宮不能掌控的甘熙云，現在又多了個王念秋。

這姑娘年紀也不大，按理來說，應該比甘熙云好對付。可是在郭尚宮看來，這個丫頭比甘熙云還不好控制。甘熙云有所求，她想要給自己掙個好前程，這點很容易猜到。

可是這個王念秋，她進宮是為什么？也為了給自己博個前程？這么小的孩子，她懂什么？

可郭尚宮覺得這孩子身上有讓人看不透的東西，這種變數讓郭尚宮感受到了威脅。

她沒見公主同誰這么有耐心，說了那么多話，就連對甘熙云也沒有。

明明出身差得這么遠，個是天之驕女金枝玉葉，個是罪官之后，優伶撫養長大的孩子，再低賤不過，簡直是個天個地。公主究竟看上這丫頭什么了？巴巴的和娘娘求懇，和大皇子還拌了嘴，也要把這丫頭弄進宮來放在身邊？

與宮里這個月生的大事相比，玉瑤公主身邊多了個小小的宮女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件事就是曹順容撫養照顧了玉玢公主。

有人羨慕，有人卻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

撫養了公主，好處當然有的。從前謹妃借著公主，隔三岔五總能見著皇上的面，應份例也是按上等的供給。要是照顧得好了，皇上必不會吝惜晉封。

但壞處就是，玉玢公主那身子骨病歪歪的，年十二個月里，好好的日子大概只有那么兩三個月，其他時候全是藥培著。倘若公主養不好，那好處也就全是壞處了。

曹順容自己接下公主也是十分矛盾的。

她愛清靜，并不怎么喜歡小孩子。要是自己能有孕生個，想法可能就會不樣了。可現在面對的是別人所生的孩子，還是個病孩子。想到以后的日子要全圍著她打轉，曹順容就覺得很厭煩。

但是，撫養公主并不是沒有好處的。皇上對兒女很看重，哪怕是這么體弱多病的個女兒。撫養了公主，就有面圣邀寵的機會。

也許她還能生下個自己的孩子。

這個月宮的另件大事就是皇上冊封了兩個人為品誥命夫人。

個被冊封的是皇上當年的乳母，姓單，在皇上登基之前就已經去世了。皇上給她追贈的封誥自然被旁人紛紛稱許，說皇上重情義，念舊。另個得了封誥的則是個活人，方尚宮。

單氏當年照料皇上算是兢兢業業，但是就因為她太盡職盡責，太后看她不順眼。宮女子多是這樣。即使是親生兒女，也不樂見他們對乳母、尚宮們更信重，親生母子之間反倒疏遠了。更何況太后還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沒有那份兒底氣，更怕這個兒子被別人籠絡了去。所以到底尋了個理由，將單氏革職并遣出宮，除了這個眼釘。

太后去世已經數年了，皇上在此時追封單氏，十分合情也合理。

可方尚宮得封就讓許多人疑惑不解。

方尚宮要說功勞，無非是服侍貴妃有功，兩位皇子平安降生，方尚宮算是功不可沒。還有就是照料大皇子得力，可這也不能算是她個人的功勞。

就有人猜著這應該還是貴妃得寵，吹的枕頭風。所以老話說得好，人得道，雞犬升天。貴妃得勢，連身邊的人也跟著沾光。區區個尚宮驟然間獲得這樣的榮耀，成就是皇上想冊封單氏，被貴妃知道了，順勢就給自己倚重的尚宮也討了好處。

更有人猜著，也許是貴妃想要酬功、籠絡手下的人，單氏不過是怕方尚宮人得封招人詬病才拉上的擋箭牌。要不然的話，皇上要想封單氏早就可以封了，何必等到今時今日？又何必同那個方尚宮起封？沒準兒是單氏反而沾了方尚宮的光才撈著這么個安慰的名號。她都死了多少年了，就得了這個封誥也享不到福，她家里人連錢的實質好處都沾不著，哪里象方尚宮，這好處可是實實在在的。

這種封誥并不是給朝臣升官，也不是給后宮嬪妃晉位，牽扯不到多少利害關系。所以雖然不少人心存疑慮，明面上并沒有人說什么，宮里頭眾人紛紛向方尚宮道賀，有門路的、沒門路的，眼下都趕趁方尚宮這口熱灶。

和旁人想象的大權在握，意氣風不樣，方尚宮接旨的時候只能苦笑。

皇上啊……別看他是皇上了，又已為人父，可是有時候行事，還能讓人看出點少年時的意氣沖動。

方尚宮想起好些年前，皇上抄近路去書房時候的事。好會兒她正好遇上，不過是匆匆瞥，但是那眼看到的情形直到今天都記得清楚。他手撩起袍子前襟，大步流星的往前趕，額頭上出了不少汗，被太陽照汗珠兒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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