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看見有陶家的船靠岸了,便放慢了手中的活計,留意看著渡口上的事情。
陶家的船夫們下了船,其中的大管家陪著笑臉,引軍士們查船。
而那陶二老爺自船上下來,正了正頭上戴的冠子,也不看那些軍士,而是對著蔡駝子道:
“喲,蔡駝子,最近可發財了?”
神態帶著倨傲。
蔡駝子連忙作揖施禮,依舊是陪著笑臉,道:“陶二老爺發財萬安。”
陶二老爺仰著頭,受了這禮,又笑問:“上次讓你幫我送去北面的東西,可送到了?”
李花兒一怔。
陶家的商船,可也是經常往北面去的,怎么還要蔡駝子幫忙送去?
留意到他二人說話的,不只是李花兒,還有李大。
雖然李大是背對著自己,但李花兒留意到,李大按著腰刀的手,明顯緊了一下。
只聽蔡駝子忙道:“是,幸不辱命,這是回單,二老爺看看。”
說著,他自懷中掏出了幾張紙來,遞給陶二老爺。
陶二老爺接過來,將其中的幾張銀票看也不看,就揣在了懷里,再粗粗掃了一眼那回單,也放入了懷中,笑道:“你辦事我放心,不用看了。”
蔡駝子又拱手道:“不敢,不敢,還是二老爺幫襯小人。”
陶二老爺心滿意足地捋著胡須,斜眼睛,就見李大站在離著他們二尺有余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陶二老爺提著嘴角,露出了一股子看不起的嘲弄笑意,尖著嗓子道:“是了,就算我不看,軍爺們也要看的。”
說著,他又從懷中掏出了那張單子,拎著一角,在李大面前抖落著:“李督衛,要不然您過過目?”
渡口之上,除了幾個船家之外,還有些等著渡河的村民。
而清水河這一側的,無人不知李陶兩家的恩怨。
是以一瞬之間,整個河岸上,都安靜了。
李花兒見事不好,立刻站起身,緊張地看著渡口。
這陶二老爺,明明就是來惹事的。
按說李大他們在這渡口上的時日已經不短了,期間陶家的幾個老爺也都見過,卻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里面,難不成真的有什么陰謀?就是要惹怒了李大,才好行事?
但愿李大莫要中計才是。
李花兒正想著,突然背后又感到了一絲陰冷。
她轉過頭,就見陶大少爺還是那樣陰測測地瞪著她。
待她轉過頭去,陶大少爺卻冷哼一身,轉身走了。
李大手下的軍士,也都知道李家和陶家的恩怨,心中雖然是向著李大的,但也知道陶家算是地頭蛇,家里還有一個縣丞,真鬧出來了事情,可是不妙的。
是以,一個校尉站了出來,道:“鬧什么鬧?快讓我們上船查了人,免得耽誤你們這些財主發財。”
說著,就招呼人,往船上檢查去了。
陶二老爺卻依舊拿著那張紙,道:“李督衛還是看看吧,免得是往南面送給那水匪的情報,不就糟了嗎?”
李大忽然笑了。
笑得甚是憨厚。
只見他走了過去,真個將那張紙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口中還念念有詞:
“四月初二,送素絹十匹、火腿五只、新酒六壇、上好胭脂三盒,玉梳六個……”
李大一樣一樣,慢條斯理地念著,還讓身旁的書吏將文字都記下,這才將單子遞還給了陶二老爺。
“二老爺說得還真是,看來以后,這船上的紙片子,也得好生查查。”
李大笑著對陶二老爺說完,立刻變了臉色,對書吏道:“查四月初二的賬,看看有沒有這些東西。”
李大是上過戰場,又當過探子,在敵營潛伏過一段日子的人,所以如此一變臉,著實煞氣。
書吏不過是縣里尋來的落地的秀才,被他如此嚇得一激靈,慌忙地翻著四月初二那天的賬冊,差點兒打翻了硯臺。
待翻到后,他又對李大拱手道:“李督衛,有賬冊,東西不差。”
李大又恢復了之前的笑意,對著陶二老爺嘿嘿笑道:“果然沒有問題。”
李花兒看吧,慌忙低下頭,不讓人看出自己在偷笑。
瞧瞧這老實爹,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陶二老爺氣得臉都變了顏色。
他本是想給李大找不自在的,卻不想被李大如此一番作為,成了自己沒臉面。
李大看他氣鼓鼓的樣子,追問道:“二老爺不走,難不成還有別的要交代?”
陶二老爺氣不過,啐了一口,將那張紙收回到了懷中。
“蔡駝子,這幾天,你可在我們這兒?”他問道。
蔡駝子方才一副避事的樣子,這時候見于是了,這才忙回道:“回二老爺,這幾天是在清遠縣落腳,就住在云來客棧。”
陶二老爺道:“既然如此,到時候我就去找你。”
說罷,仰著頭,高傲地下了渡口,往家去了。
李大在他的身后哼笑一聲,這才對一眾軍士道:“看什么看?還不都仔細檢查過了,好讓人走?”
眾軍士這才回過神來,慌忙一作揖,道了聲:“是!”
渡口之上,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忙碌與熱鬧。
而李大則偷空,和那叫方山的小校尉說了些什么。
李花兒眼看著陶家與蔡駝子的船,一個向南、一個向北,遠遠地駛去,這才安了心。
但也只是“略微”罷了。
她站在那兒,看著如常的李大,心中卻在琢磨著方才的事情。
一則是為何陶二老爺會突然發難;
二則陶家自己也有商船,又為何借蔡駝子的船,運送那些東西。
而且那貨單未免也太亂糟糟了,說是賣的貨物又不成數量,說是送的東西又成不了禮。
再加上陶大少爺時不時的奇怪舉動,李花兒覺得心都沉了許多。
“姐姐。”李果兒搖了搖李花兒的手臂,“我們該回家了。”
時已過午,該回去吃飯了。
李花兒在心中暗暗思索,彎腰將東西收拾了。
她想了一會兒,對李果兒小聲叮囑了一句:“這事情,可不許回去告訴娘。”
李果兒抱著書:“是,我知道的。”
李花兒對她一笑,又對張玉兒和孫小小道:“你們回去,也別當個事情說,免得再出事兒。”
她們的娘親都和張氏交好,聽說了,搞不好就要來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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