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沒有再說話,而是微彎著腰,沿著接縫一直走到了船尾處,才直起了身子。
船尾是寬闊見方的形狀,其上有一扇雕刻地非常精致的窗子。
此時,自那窗子外,有一道陽光照進了船艙。
天要亮了。
這時,船艙內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擾亂了李花兒情緒。
她蹙起眉,摸著那窗欞,回身看去。
只見幾個軍士綁著那三個船家來到了二層。
而那去而復返的校尉照著那三人的膝蓋窩,一人一腳,踢翻在地。
“要不你們就從實招來這機關該如何拆除,可饒你們死罪。要不你們就在這上面,等死吧。”校尉惡狠狠地說。
那三個船家蔫頭耷腦地縮在地上,一言不發,連個冤枉也不再喊了。
李花兒借著那縷陽光,看了一眼他們面如死灰的表情,就不再看他們,而是道:
“這位軍爺不用問了,橫豎都是要死的,不如隱著不說,讓我們自己找,最好能炸了,就有人與他們陪葬,也是好的。”
方山聽見,瞪圓了眼睛,就要罵那三人。
李花兒搶在他之前道:“兩位軍爺,可有匕首之類的東西?”
方山一怔,對她道:“有。”
說罷,從靴子側面拿出了一柄匕首,遞給了李花兒。
匕首通身黑色,刀柄、刀鞘無一點修飾,顯是實戰所用之物。
李花兒接過匕首,又道:“還請幾位軍爺帶著他們幾個出去吧,只留一人在這兒幫忙就好。”
眾人對視了一眼。
這下丫頭會如此說,就說明接下來的事情,是有兇險的。
方山先開口道:“你們下去吧,就照她的話,和將軍說,莫讓人靠近了。”
其他幾個人略一猶豫,拱手道:“是,保重。”
匆匆下樓了。
李花兒先將窗子小心翼翼地卸了下來,扔在了一邊,而后半跪在地上,沿著窗臺上的接縫,將匕首慢慢探進去,從上到下,一點一點兒地尋著,耳朵里聽著聲音。
前世的時候,她父親最喜歡研究這種小機關。
雖然一般人研究這樣的東西,會被人說成是奇巧技,但是關二老爺作為大學士,愛研究這類東西,就被世人贊一句:“風雅。”
而前世的關三小姐作為獨女,也將那些本事學了不少,等閑密室、機關、暗格,還真的難不住她。
只是想不到,前世閑來玩的事情,今生卻成了保命的手段。
而且那些人也當真狠得下心來,在船艙里放了火藥火油,一旦被人發現,大不了一炸了事。
到時候痕跡全無,只說是為了保護貢品,誰又能知道內中勾當呢?
而那龍涎香的味道,自然就是掩蓋火藥火油味道的了。
他們可不在乎那些船工的命。
但李花兒在意,這要是真炸了,別說船艙里的自己和方山,就是那岸上的軍士,并這渡口停的其他船只,也會受損。
匕首時停時走,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候,李花兒才將里面的機關探得差不多。
她收回匕首,又對方山道:“方校尉,能幫我尋一碗米醋、一碗清水嗎?要大碗。”
眼下,方山大氣都不敢出,手腳僵硬地站在后面看了半天,聽見這話的時候,人還僵在原地不敢動。
李花兒又說了一遍,他才明白過來,忙應聲去船上的廚房中,尋了醋與水來。
李花兒接過去,沿著那縫隙,一點點地將米醋灌了進去。
她灌得很小心,都灌完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氣,道:“再等等吧。”
外面的天越來越亮,而外面的河岸之上,聲音也越來越嘈雜。
間或又是那山羊胡男子的叫囂聲。
不知道內中,有多少自己熟悉的人。
越到這時候,她反而越冷靜了。
一定要拆掉這機關,不但炸起來,害死了岸上的人,就得不償失了。
等了好一會兒,她這才輕輕地晃了晃那塊板子。
果然松動了。
李花兒又拿匕首四周探一圈,又小心翼翼地將那塊板子掀開了一些。
里面有絲線纏繞。
她道:“還請方校尉幫我扶著這板子,千萬別挪動分毫。”
方山緊張地跪坐在李花兒的位置,撐著那塊木板,一動不動。
李花兒端起那碗水,倒了半碗在里面一團白花花的東西上,再將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中間,仔細對好位置。
待做完了之后,她才徹底安了心,用匕首將絲線割斷。
匕首割斷絲線的一瞬間,就聽見一聲脆響。
“好了,方校尉可以放下了。”李花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才道。
方山聽見這話,緊張的心情一松,就卸了力道,被木板打在了腦袋上。
李花兒見狀,笑了出來。
方山揉著頭,看向那水碗,有些劫后余生地說嘆道:“竟然是火石。”
而那暗格之中,果然滿滿的都是火藥與火油,而李花兒淋濕的那東西,則是一大團棉絮,想必是引火之用。
方山的冷汗已經打濕甲胄之下的布衣,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而怒道:“好歹毒的一群人。”
而早就見識過那群人陰毒的李花兒,倒還平靜,而是讓方山再去尋了水來,都潑在了那火藥之上,再和方山一起將那幾罐子火油搬出來,仔細封口放著,這才又探了探其下的木板門。
待確定了再無機關之后,她才將那門打了開。
果然是一個不深卻擴的夾層,里面并排放了許多個箱子。
李花兒將最近的箱子打了開。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不是三七等物,竟然是銀子。
李花兒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為什么這船的吃水那么奇怪。
行船最重的就是平衡,那等頭輕腳重的樣子,就算不遇見大風大浪,行速快些,都可能要翻船的。
蔡家可是有名的船隊,聽之前蔡駝子的話音,也是干老了那等事情的人,自然不會如此不謹慎。
著實奇怪。
而方山探頭看見是一箱銀子,就疑惑地拿起了一錠,翻過來看其上的標記,頓時變了臉色。
“軍餉銀,之前一直在查的軍餉銀。”他抖著聲音道。
李花兒愣在了那兒。
竟然是被貪墨的三十萬軍餉銀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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