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了許久,穆勒忽然問:“你為什么會答應住在清苑?你身上錢多得是,住哪不行?還是怕我保護不了你?”
白小滿聽了心里很暖:“我知道,穆勒,你會一直得拼了命保護我,我對你向來都十分有信心,我留下來不是因為怕在外面有危險。清苑財大勢大,我住在這里,拉近點關系,萬一以后用得著呢?青陽小岑也承認了,上次是因為他手下領會錯意思所以對我動手,我要是人在這里,可以避免再有那種麻煩發生,誰知道他們會搞出什么名堂?說是手下的失誤,我看未必,他們人在暗處,防不勝防,總歸我們處在劣勢。”
穆勒點點頭。
白小滿起身,穆勒忽然問:“難道不是因為青陽小岑長得俊俏?”
白小滿一聽呵呵笑出聲來:“當然有這個原因啊,而且還占很大比重呢,雖然我覺得他這人作風不好,但跟長得帥的人在一起,心情總是會好一些的。”
白小滿開著玩笑,說得樂呵呵,穆勒卻板起臉來:“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嗎?”
白小滿一聽,臉也冷了下來,忽地轉過身去,聲音漠然:“穆勒,不要跟我提他。”
穆勒沒再出聲。
“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離開蒼國,出現在這嗎?”
穆勒心下歉疚,知道勾起白小滿的傷心事了,正要開口解釋,白小滿冷冷地逐客:“我要睡了,出去。”
沒有關門聲傳來,只有一陣微風似的響動,白小滿起身拿起燭剪子熄滅了留著的最后一支蠟燭,房間一片黑暗。
躺下許久,白小滿還是睡不著,她輕聲說道:“穆勒,你不會明白的,在你們的世界里,女人永遠只能排在末尾,如果男人為了雄圖霸業,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犧牲女人在你們看來,是最理所當然的事。但在我這里,沒有這個道理,女人一樣是人,跟男人一樣,同樣有被尊重的權利,我們不是物品,可以隨意贈送,隨意丟棄。如果傷了女人的心,即便愧疚做出傷心要死的樣子又有什么用?難道被丟棄的女人,過著生死不如的日子時,想想男人拋棄自己時候的痛苦,就可以過得好了嗎?我沒有這種奴性思維,更沒有那種偉大的舍己精神,樓宇的江山大業,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會為了他犧牲我自己。”
并沒有人回答,白小滿卻知道,穆勒聽得到,這樣看不見,她反而更容易說出心里話。
“我不指望你能明白,我堅持的原則就是,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如果在一起,就要一輩子珍惜,也請你不要再站在批判的角度來審視我,樓宇既然已經拋棄了我,我重新開始一段新感情有什么不可以?我憑什么要為了他,一個空虛的念想,守貞守節一輩子?”
“你承認了,你是沖著青陽小岑來的?”穆勒忽然說,聲音從外間傳來。
白小滿翻了個白眼:“跟你說了半天,你還繞不清楚。我只是打個比方,告訴你,那個叫樓宇的,跟我再沒半點關系,我和他,天涯海角,各自婚嫁,誰也不欠誰的。他是你的主子,你要一輩子忠于他是你的事,別把這種帽子也扣在我頭上。”
穆勒沒有接話。
白小滿說著有點煩躁,雞同鴨講的感覺又來了,是啊,她怎么能勉強一個古代男人理解現代女人的平等尊重觀念呢?
“算了,不跟你白費口舌了,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說了你也不會理解的。”
就在白小滿幾乎要睡過去的時候,穆勒突然開口:“我能理解。”
“嗯?”白小滿以為她聽錯了。
“我說,我能理解。在我們明海,男女婚嫁就是一輩子的事,決不可更改,除非一方死去。”
白小滿笑:“你家鄉的風俗還蠻合我胃口。那你怎么來到蒼國的?”
等了一會才聽穆勒回答:“明海地處北方苦寒之地,物產貧瘠,但是有一點,是全天下都比不上的,就是極有利于武功修煉,在我們那的山上苦練一年,抵得過普通人家練十年的功力,因為我們自古按寨子居住,并不像蒼國宣國這樣,有皇上軍隊,但我們也要保護自己,所以長老們會挑選資質好的年輕男孩子女孩子,去山上練習武功,并調養心性,將所學的高深武功,只用來保護鄉民,絕不做為非作歹之事。”
“這就是你們幻海一脈的來源?”白小滿問。
穆勒輕聲說:“嗯。后來我們幻海一脈被別國得知,很多達官顯貴或者王孫貴族愿意出大價錢雇幻海弟子,來保護他們自己。”
白小滿問:“你們明海地處偏僻,要那么多金銀財寶也沒地花啊!”
穆勒說:“是,所以我說的花大價錢是指糧食蔬菜布匹還有藥材這些東西。”
白小滿點頭道:“你們明海的子民真的很善良,如果你們為了利益不惜出賣自己的武功,可能現在江湖上最著名的黑雨殺手組織就得靠邊站了。”
穆勒輕笑出聲:“我們幻海弟子,不會做除了保護雇主以外的任何事,但是為了保護雇主,殺人是最經常的事。”
白小滿說:“你現在保護我,我可以給你錢,在宣國都城錦城這個地方,金銀是最實在的東西。”
穆勒拒絕道:“你不用給我一分錢,當初主子來明海,不僅給了很多的生活用品,還保證每年都會支付數量一樣的東西,最重要的事當年在西番進攻我們明海之際,主子親率大軍擊敗了西番,并立下死誓,有他在的一天,決不允許任何國家侵犯明海,更難得的,那時主子還只是一個普通親王,并不是皇上,出兵救明海,他是頂著重重壓力才做到的,所以幻海一脈除了之前派出去的弟子,剩下的所有人,都歸到主子名下,誓死為他效力。別說主子只是派我做你的貼身近衛,就算是讓我為你去死,我也會毫不猶豫。”
白小滿聽著穆勒淺淺敘述這些往事,許久沒有回應,想了又想,才忽然問:“要是樓宇讓你殺了我呢?”
穆勒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道:“不會的。”
“你是說,他不會下這種命令還是你不會聽他的話?”
穆勒聲音如白云飄過:“我不知道。”
白小滿也不為難他:“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這些?認識你這么多年了,今天晚上說的話,比這幾年加起來的都多。”
穆勒說:“以前哪有機會說?”
白小滿點點頭:“也是,那時我每天都圍著樓宇轉,哪有閑工夫跟你談心呢!再說,你那時也不像現在這樣隨時隨地暗中保護我,對了,我想起來了,記得一開始樓宇把你介紹給我,說以后你是我暗衛,開始的幾天你也是像現在這樣形影不離地保護我啊,為了測試你好用不好用,我還跟別人串通糊弄過你,當時大半夜的你忽然從天而降,嚇死我了都,后來怎么就不再那么貼身保護我了?”
白小滿等了一會才聽穆勒回答:“那次你們演的那么逼真,不是把主子也驚醒了,趕過去了嗎?后來主子就減了我的活,只有你外出時候才貼身保護你,其余時間就當個普通侍衛。”
白小滿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還有這種事,記得那晚樓宇沖進來時,穆勒已經將只著單薄睡衣的她護在身后,單手扣住腰,與蒙面人對峙,而她當時只顧得驚異于穆勒武功的出神入化,加上后來因為惡作劇被樓宇訓了幾句,根本沒在意其他。
“你就沒想過再回到蒼國嗎?”穆勒忽然問,
白小滿搖搖頭:“不回去了,肯定不回去了。”
“那你打算在宣國住一輩子嗎?”
白小滿輕笑:“孩子,別動不動就說一輩子,一輩子那么長,你知道會有什么變故和動蕩?就像當年我也想過,要一輩子留在蒼國,留在他身邊,可是你看,現在我不正在躺在宣國都城錦城的床上,計劃著跟他老死不相往來嗎?”
穆勒沉默了一會,又問:“你打算以后一直這么躲著主子嗎?”
“你為什么要說我躲他?你怎么就確定他有在找我?何況,找到我,目的是什么,還不明顯嗎?”白小滿有些不悅。
“主子如果想要找你,你以為躲著會有用嗎?”穆勒繼續問。
白小滿聲音輕飄飄:“躲得了一天算一天,難道因為害怕未知的事,我連日子都不過了嗎?憑什么?樓宇又不配我這么為他。”
穆勒剛要張口,白小滿就截斷話茬:“你不用為他申辯,我也知道你忠心,我不說他的壞話就是了,激動個什么勁?”
白小滿她發現,與穆勒的聊天,總是避不開樓宇這個話題,讓她十分煩躁,干脆問起穆勒的事情:“別說我的事了,說說你在明海,有心儀的女子嗎?”
原本只想岔開話題,并不指望穆勒會認真回答,沒想到他很快說道:“有,而且我已經把聘禮送到她家門口了,只是后來被選入幻海一脈,練功太苦,又被派到遙遠的蒼國,就再也沒了聯系,不知道這些年她怎么樣了,可能早已經嫁人,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白小滿聽他說的苦澀,安慰他道:“也許她癡心不改的在等著你呢,就像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一樣。”
穆勒沒再說話,許久許久之后,才聽到他低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也許吧。”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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