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其芳跪伏在地,皇上不言語,她也不敢動彈。因為皇帝的一句話,她著實想了很多。
剛才她覺得將這件事告訴吳妃,吳妃一定會鬧的人盡皆知,讓徳王丟臉,畢竟吳妃可是三皇子的生母,哪里有母親不為了親生兒子去爭去搶的?若是徳王知道她將自己的底細透露給敵人的母親,徳王一定會對她更加討厭的。而且她覺得,吳妃不是徳王生母,可皇上到底是徳王的父親,且徳王現在是最有希望繼承皇位之人,皇上對徳王的寵愛也會更深,一定會維護徳王才對。
誰想得到,皇帝竟然會說出這么一句來。
心大?心大!這是在指責徳王想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玩弄權術嗎!還是在指責徳王不肯聽皇上的話,不肯維護宗族的臉面,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上息怒。”趙其芳聲音干澀,急忙的解釋:“徳王殿下雖在外頭養了外室,可是對朝務上兢兢業業,對您也是忠心耿耿的,就比方說前些日子您病著,徳王為了國事真真是煞費苦心,日理萬機啊!整日里捉摸著朝堂之上的事,就是晚上有時候都歇在宮里不回王府,生怕有所耽擱。且王爺英俊瀟灑,雖然于女色上有些把持不住,那也是因為齊氏著實太過狐媚故意勾引意圖不軌,還請皇上明察啊!”
趙其芳的話越說越順,到后來所幸將污水都潑道到齊妙的頭上,一句齊氏狐媚,就將徳王的關系摘的干干凈凈,完全沒有了剛才受害者一般的柔弱之色,自以為將徳王勤政愛民的形象在皇帝的面前竭力的樹立了起來。
可是她并不知道,這樣說,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蘇名博聽的皺眉。他心目中,白希云忠心耿耿,齊氏不但醫術精通品德高尚,從前伺候萬貴妃時就盡心盡力,又頂著壓力救過三殿下的命,還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說真的,認識這么一陣子也沒見她品性出問題,倒是這位王妃,辦事上看是個拎不清的……
皇上最忌憚什么都不知道,還敢說徳王勤政愛民?一個小小親王,皇上如今春秋正好,用的著徳王勤政愛民嗎?
難道說,徳王在王妃跟前就表現出指點江山的模樣來了?
不只是蘇名博這樣想,皇帝在聽聞趙其芳一番話后,也冷淡的蹙起了眉頭。
“看來,徳王的確是勤于政事,就連你一個深宅婦人都知道。”
這話聽著怎么語氣不對?
趙其芳發現現在的她好像說什么都錯,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一句話觸碰了皇上的逆鱗。
“皇上,徳王完全是承您的教誨,不敢有絲毫怠慢。”
“是么。”皇帝挑眉道:“若是徳王不勤政愛民,你先前還說徳王這一陣子耽于美色不怎么回王府,你又何故于深宅之中也能發現他的勤勞?定然是外頭有這般的傳言在盛行,都傳到你一個婦人的耳中去了!”
趙其芳的背脊上冒出一層的冷汗,當即抖若篩糠一般趴伏在地:“皇上,您千萬不要誤會。臣媳……”
“罷了。”皇帝隨意的打斷了趙其芳的話,只單單的斜睨她一眼,就道:“這個時候,還是盡快救人出來要緊,你既然是親眼所見,必然知道所在。”
回頭看向蘇名博,皇帝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溫和:“蘇名博,你立即帶著朕的金吾衛隨著徳王妃去,將徳王給朕接來,另外,若是見到是哪一家的女子了,也將人好生的保護起來,悄悄地送回去。另外,跟白子衿說,得了空入宮來看朕。”
蘇名博跟著皇帝一輩子,最是明白皇帝這一番話的意思的。當即會意,行事就更有了分寸,道:“皇上放心,奴婢這就去辦。”
趙其芳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起來,緊張的看看蘇名博,又看看皇帝,好半晌方道:“皇上,您,您可千萬……”
“朕要做什么,還輪得到人指教嗎?”
趙其芳發現自己這會子竟然是到了說什么都錯的地步!
蘇名博連忙將趙其芳攙扶起來,堆出滿臉的笑容,可實際上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王妃,走吧,可別耽擱了差事了。”
趙其芳即便是滿腔的不安,這會子也不敢在皇帝的面前再反駁半句,當即就行禮退下,隨著蘇名博出來。
然而到了外頭,趙其芳卻板著臉道:“本王妃將位置告訴你,你自己去便是了。我身子不適,就回王府休息了。”
“別介啊,徳王妃。”蘇名博攔住了趙其芳,皮笑肉不笑的道:“您難道是想抗旨?才剛皇上的口諭,讓奴婢帶著金吾衛跟著您去接徳王的,怎么,皇上的話難道在徳王妃的耳中就是耳旁風了?”
趙其芳原本還想繃著自己是王妃的架子,可是事到臨頭,她也不能繼續端著了,當即就摘了頭上的紫金累絲鑲嵌著東珠的步搖摘了下來塞給蘇名博,陪笑道:“蘇公公,您也知道,我與徳王成婚不久,這會子著實不方便去的。您就體諒一下我年輕。”
趙其芳這會兒若是呆著人去“捉奸”,豈不是當面就將徳王得罪透了?徳王本就不喜歡他了,如果在這么得罪徳王,往后她還能不能有好日子過了!
蘇名博在宮里混的人精一樣,當然明白趙其芳的顧慮,見狀冷哼了一聲道:“您的事情咱家著實是看不懂的,咱家是皇上的人,只聽皇上一個認的吩咐,這會子皇上有口諭在先,且也不是皇上故意要為難王妃,可是王妃將狀告到了皇上面前他老人家慈愛給您出頭來著。皇上才病愈,不能勞心費神的,卻為了王妃管兒女的閑事兒,您不但不感激,這會子還幾番推脫,想要抗旨不尊?這事兒您要是確定不去,那咱家就只好先去回了皇上了。”
蘇名博的話句句都在理,讓徳王妃一時間無從辯駁,唇角翕動片刻竟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感覺說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比起惹怒了皇帝,趙其芳覺得還是得罪徳王比較好……
雖然她真的不想得罪徳王,在徳王的面前留下自己不好的印象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還能怎么辦?
趙其芳只好陪著笑,繼續希望蘇名博的手下她的禮,吃了她的好處,就能給他說兩句好話了。
可蘇名博見多了金銀寶物,又怎么會在乎趙其芳送了什么?當即就笑著婉拒了,并且叫上了當值的金吾衛出行。
而金吾衛中今日當值的,就有齊好的夫君梅若莘。幾人見是蘇名博和徳王妃聽皇上的吩咐要出宮去辦差,立即仔細的吩咐人預備車馬,急速的出行了。
同一時間什剎海的別院之中,齊妙正軟軟的靠在蜀錦繡迎春花的大迎枕上,忿恨的盯著徳王,聲音沙啞的道:“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糟了報應!”
那天費力的咬破指尖,用了一些靈血,身上被針灸封住的經脈這幾天已經被沖開了不少,雖然渾身無力,走動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在徳王的面前她還不想暴露這一點,生怕引起徳王的懷疑,就只正常說話而已。
徳王卻覺得,齊妙一個弱女子,能說話又無所謂,不代表她就能跑的出去。而且能夠說話,也方便下人們伺候她一些。
見她披散著長發,柔柔弱弱的靠著引枕,雙眼像是璀璨的寶石一般光彩奪目,在生氣時候眼神更是明亮,就連沙啞的聲音都圍她原本的嬌柔增添了幾分魅惑人心的嫵媚。徳王也不氣惱她的話,伸出手就摸了她白皙的臉蛋一把。
“你生氣時會更美。”
齊妙柳眉倒豎,憤怒的瞪著徳王,已經在想著要怎么才能將徳王一擊擊倒了。
徳王看出她的憤怒,道:“我帶了大夫來,等會讓他給你瞧一瞧。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也不要怕,更不要想著逃走,咱們將來還有一輩子時間要相處呢不是?何苦現在就急著和我撕破臉呢?我不會立即就強迫你,但是你也該知道我不會放你走。將來我要這江山有你陪著我打下。”
“你做夢!”齊妙冷淡的怒斥了一聲,“你這樣狼子野心,根本不配!”
“不配?!”徳王這一生,或許“不配”二字會是他最大的逆鱗。
因為他原本就是假冒的,原本也不配登上皇位。他現在的榮耀尊崇,乃至于從小到大所享受的一切富貴,都是偷來的。
然而,這一切又在不是她所愿意的。難道是她自己愿意被換子掉包嗎?難道是他不喜歡呆在生父生母身邊嗎?他也是個受害者,現在被推到這個位置上,都是萬家害的!他騎虎難下,不得不為了自己活命去拼爭,他一點都不后悔!
“你說我不配!”徳王一把掐住了齊妙的臉頰,將她的臉掰過來面向自己。忽然俯身湊近她的跟前,咬牙切齒的道:“我不配,難道白子衿配嗎?我告訴你,將來這一切都會是我主宰,你要是想好生生的活命,還是乖乖聽話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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