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舟舟。許嬌容叫你過去一趟呢。“外邊脆脆的嗓音喊了起來。這是與葉拾舟關系極好的姑娘葉小翠。
葉小翠是村頭的富戶,也是葉老爺子的大哥。只不過葉老爺子死后,便未曾再管這邊。兩個本是同根生的兄弟,在村中卻是連尋常鄰居都不如。
葉小翠穿著一身桃紅的對襟帶花長裙,耳朵上還帶著個銀耳環,這已經是村里頂好的打扮了。
曾經葉拾舟為了這一身行頭,沒少在周氏面前夾槍帶棍。惹得葉老太太幾次三番怒罵周氏,指責她克夫克葉家,還不會帶孩子。這葉家幾個孩子,說句旁人罵人的話,當真是要絕戶了。
上下兩代,好幾個兒子,竟是找不到一個頂梁柱。這也是葉老太太性格突變的由頭。
后院兩個孩子見葉小翠一來,臉色頓時一變,低著頭便不敢再看一眼。
葉拾舟還沒說話,那葉小翠便搖著身子走了進來。見她頭上還有紗布,眼底一喜,又強壓了下去。甚至瞧見那葉家落魄的院子,眼中都隱隱有些不屑。
葉拾舟瞧見了,但并未理會。只是覺得原身不止不是個東西,竟然還眼瘸。
葉小翠挺直了脊背,一副了不得的樣子。踩在院子里還惦著腳,若是以往的葉拾舟看見了,只怕又要找著周氏含槍帶棍的辱罵一番。
葉小翠瞄了眼葉拾舟,哼,長得再好看又任何,還不是個死了爹娘的窮丫頭。如今連親事都沒了。看著她白花花的紗布,葉小翠高興得很。
“看啥看,兩沒見識的東西,活該一輩子在這村里窩著。“葉小翠橫了一眼那倆雙胞胎。
反正葉拾舟都是向著錢家的,為了討好錢家,葉拾舟那心眼可是大著呢。只恨不得自己就是鎮上的人家。更是從來不把周氏和那兩個弟妹放在眼里。
“舟舟,咱奶叫你過去吃肉呢。走走走,省的你家這幾個泥腿子又來了。“葉小翠直接就拉了她,往外面走去。
葉家大哥那邊與這邊疏遠,葉老太太心里也存了一口氣,平日里有事無事從不去葉老大那邊轉悠。但葉拾舟可不理,對她來說,葉家那邊有錢,穿的好吃的好,總是明里暗里的過去。讓葉老太太恨得直咬牙。、
葉老太太心氣高,脾氣倔。但年輕時卻是個頂厲害的人物。愣是一個人拉扯到了一家人。
后院兩個鋤草的孩子眼里滿是黯淡。二姐每次回葉家吃肉,回來后她娘都會被叫去老太太那兒怒罵一番。斥責她管教不好兒女。
以前大姐在家時還好,大姐出嫁后,這家里便由著葉拾舟鬧了。老太太只安心養著小叔,從不管他們幾人。也不知是不是放棄了。
葉拾舟一語不發的跟著,若不是周氏這幾日殺了兩只雞補著,估計還得被這葉小翠拖個踉蹌倒在地上。
葉拾舟如今十一,本就生得極白,周氏又從不讓她做事兒,倒是比葉小翠好看了不少。從偶爾葉小翠眼中的嫉妒就能看出來。也有可能是因著那一門據說是極好的親事。聽說能嫁到鎮上當老板娘。如今退了親最高興的便是她。
葉老爹小時跟著道士念了幾天書,取得名字也比旁人好聽。甚至葉拾舟幾個孩子都是識字的。這也讓葉家大哥那邊有些心里不舒坦。
一個死了相公,獨自拉扯孩子的寡婦。如今家里孩子居然還各個識字?要知道現在便是他們葉家大哥那邊,家里也還沒供出個讀書人。
曾經更是出了葉澤南這個秀才老爺。可把葉老太太美上了天。后來葉澤南傷了腿。整日躺在床上養身子,背地里最高興的可就是葉家大爺那邊。
“你可不知道,那磕了你腦袋的許一清,可被錢姑姑打慘了。真正是可憐的。錢姑姑還讓他提了兩只雞過來,想來是要燉給你吃的。“葉小翠想要挽著她的手,卻被葉拾舟不小心掙脫開。
葉小翠知道她喜怒無常又極有可能退親,只癟了癟嘴,倒也沒在意。反而有些不屑。許家的小兒子一鋤頭把葉拾舟腦袋磕壞了,高興得可是她。
那許一清,便是錢家大姑奶奶的兒子,嫁到了這臨安村。平日里葉拾舟總是刻意討好許嬌容,對許家更是諂媚得很。
待到了許家老宅前,那雞湯的味道都快飄了出來。青磚紅瓦,院前還圍著高高的柵欄,其中種滿了時令蔬菜。滿院飄香的雞湯味,讓人眼睛都亮了。
許家有個大爺在鎮上衙門做師爺,在臨安村可是超然一般的存在。否則錢家也不會把姑娘嫁過來了。
院里鬧騰騰的,似乎很是歡樂。葉拾舟一進門,滿院笑聲一滯。
還是許家大伯娘最先反應了過來,“喲,咱家拾舟來了。快來快來,大伯娘今兒可給你燉了雞湯呢。那混蛋小子,你錢嬸兒可揍他了。“
大伯娘楊氏上前就想要攬她肩膀,葉拾舟一側身,便躲了過去。那滿是冷意的眸子,看得楊氏心底直泛嘀咕。
葉拾舟鼻翼微微聳動,不著痕跡的掃了眼眾人眼中一閃而逝的不屑,以及身上那淡淡的雞湯味。心下了然。面無表情道:“翠姐姐說錢嬸兒給我送了兩只雞,我是過來拿的。“
眾人一滯。
“你這丫頭,還拿什么拿。我還短了你的不成!過來吃。“許老太太從堂屋里出來,嘴角還有些油膩。手中端著個白瓷碗,隱約還能看出雞爪和雞頭。
那葉家祖墳冒了青煙,才有那么好的福氣。這兩只雞,可是二兒媳婦花錢獨自買來賠的。
許老太太想著這葉拾舟為了巴結錢家,本就親近自家,倒也直接就燉了。
眾人都了解葉拾舟的尿性,竟是沒一人反對。
那端給葉拾舟的雞湯竟是比今兒周氏燉了好幾天的還淡。油花都看不見幾分。也不知兌了多少水。
錢嬸兒抱著孩子笑瞇瞇的站在自己屋里,絲毫不去管。只是細看的話,還能看出那眼神有些冷和不屑。
許一清正眼神憤恨的看著她。不就是拿鋤頭鋤了一下么,又沒死。再說了,這人以后還想嫁給大表哥,便是傷了她又怎么的!
那葉拾舟仿佛后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回頭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嚇得許一清猛的一退,把抱著孩子的錢氏給嚇了一跳。
“清哥兒怎么了?“錢氏是錢家的大女兒,當年還未出嫁時可是千寵萬寵,如今生了個外孫,那錢家也是疼得很。哪知這一沒看住,便把葉家的葉拾舟腦袋給戳了個窟窿。更何況,葉拾舟還是她錢家大兒子的娃娃親。
錢氏想想心里就膈應。便是那葉小翠雖然不識字,但家境也比葉拾舟家好多了。
許一清是個胖墩,眉眼間滿是戾氣。不耐的撇了撇嘴,沒理她。外祖家寵,爹娘寵,爺爺奶奶也寵。許一清在許家,可是得寵的很。
葉拾舟跟著進了堂屋,許老太太正端著碗。楊氏想了想,倒也跟著過去了。心下頗有些不以為然。
這葉拾舟從來都是聽許家話的,好幾次還把周氏的簪子給偷了出來。她都占了點便宜呢。
周氏就是個沒福氣的。
葉拾舟卻是個耿直的性子,她也不像往常那般跟著許家人低三下四的賠笑。只定定的站在許老太太跟前兩步遠,指著腦袋道:“賠錢!“那生硬,擲地有聲。
跟進門的幾人一怔。連許老太太臉上剛擺起來的架子都僵住了。
往常這葉拾舟一來便甜甜的叫著眾人,然后在她們跟前怒罵周氏和兩個泥腿子,還不忘恭維眾人一番。這會兒,畫風明顯不對啊。
楊氏最先反應過來,臉上帶著幾分笑“你這丫頭說什么呢?那一清可比你還小了一歲,又是你錢嬸兒親兒子。以后算來,也是你表弟呢。你這孩子,跟自家人還見外呢。你看你錢嬸兒,還專門買了兩只雞過來。“眼底有些不悅,這死孩子,給你口吃就不錯了。
楊氏想的是,這許一清惹了麻煩,定是要麻煩眾人周旋的。到時候賠葉拾舟的銀子,到時候還不是落在自己人手里。
老太太手上的碗重重落在桌上,看著她,頗有些嫌惡。
站在院門外的葉小翠卻眉眼一喜。
“你這孩子,就是這般不講理么?一清才多大?以后你也是錢家人,對表弟就這么苛刻?你讓孝哥兒怎么看你?“那孝哥兒,便是錢家與葉拾舟定親的人。
葉拾舟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屋里同樣憤恨看著他的許一清。從兜里掏出一塊尖銳的拳頭大的石頭,眼神幽深的看著他。“賠錢,不然砸回來!“小手指指了指自己額間的白紗布。一臉的認真又嚴肅。
星際女漢子,啥都吃,就是不吃虧。
那許一清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眼中的狠意所嚇,竟是瑟縮了一下,躲到了錢氏背后。
錢氏皺著眉,很是不滿的看了葉拾舟一眼。看著她,似乎覺得葉拾周頗有些不識趣。
“拾舟啊,你就是這么對自家人的么!是不是那周氏教你這么說的?那個賤皮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她可是一個外人,一個繼母。她還能指著你好不成?竟是還敢算計我許家!你以后可是要嫁給錢家的,咱們算來可是一家人。“楊氏是個暴脾氣。氣得直接便發了火。
她對周氏,可是積怨已深。便是兩人曾經還未及笄,便是老對頭。
老太太只沉著臉沒說話。她是許家人,周氏的不好,她自然是指望著葉拾舟像往常一般順著她們的話說。
若是往常,應和最厲害的,便是葉拾舟。哪知今兒的葉拾舟卻不按常理出牌,就呆呆的站在屋里,仿佛看不懂老太太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許家人一怔,尼瑪,你咋換套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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