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唯唯接過葛湘君塞來的紙包,低著頭道:“你趕緊走吧,讓人知道了對你不好。”
“不要緊,今夜陛下沒回清心殿,我不上值,沒人盯我。”葛湘君不肯走:“都是我的錯,我會去和陛下認錯,求陛下放你出來,你到時千萬不要再犯傻了,乖乖認個錯,陛下喜歡你,不會和你計較的。”
鐘唯唯沉默片刻,很嚴肅地問她:“我只問你一句,你和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你不信我?”葛湘君淚水漣漣,指天發誓:“我絕對沒有騙你,若是我說了一句假話,就讓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不,讓我慘死在這宮墻里,永世不能超生。”
“我信你。”這可謂是宮女們最毒的誓言了,鐘唯唯讓她走:“快些回去吧,老老實實待在屋子里,不要再來找我了。若是有人問起,你什么都不要承認,我不會把你說出去的。”
葛湘君有些意外:“你不怪我?我走了,你怎么辦?”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去的。”鐘唯唯沖她微笑:“我不會有事的,陛下消氣就會放我出去了。你要是想幫忙,就去找趙總管,請他來看我。你留在清心殿,有什么事也好幫我,何必兩個人都陷進來呢?”
“那你小心。”葛湘君重重握了她的手一下,轉過身快速跑進了暮色里。
鐘唯唯把葛湘君拿來的油紙包放在一旁,安靜地坐回去,回想整個事情的經過,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懷疑她拿來的東西有毒?既然懷疑她,為什么要放走她,還要和她保證她不會有事?”梁兄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站在陰影里低聲詢問,聲音又低又啞,就像使勁壓著嗓子,不讓人知道他真實聲音似的。
鐘唯唯并不覺得奇怪,如果不出她所料,這位梁兄應該是隸屬于十三衛的暗衛,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從不輕易對外顯露他們的真容,他不想讓她知道他真實的嗓音很正常。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太亂,她特別想要找個人聊一聊,捋一捋她混亂的心情和思緒:“我和葛尚寢已經認識四年多了,她是先帝最為信任的女官之一,人品不錯。她向來待我很好,曾經好幾次幫過我的大忙,救過我的命。上次陛下罰我,也只有她一個人敢冒著風險悄悄給我送吃的。我們是好朋友,這是我相信她的理由。”
“你很有點蠢。”梁兄微微不屑:“你就沒有想過,之前她幫你,是因為先帝的吩咐;這次之所以敢給你送吃的,是因為知道陛下其實不會把你怎么樣?現成的人情誰不會做?別人都沒有看到、聽到的事情,她怎么偏偏就知道了?分明就是惡意挑唆你去找陛下鬧,好讓你倒霉。”
“所以我問她,她和我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不是真的。”鐘唯唯有點難過,“事實是,陛下攔截我書信的事是真的,這一點他并沒有否認。只有涉及大師兄那件事,我不能辨真偽……”
“一封書信能代表什么?兩軍交戰,不許敵軍彼此通風報信再正常不過了!”梁兄冷嗤一聲,語氣很沖地說:“你真和陛下談婚論嫁過嗎?難道不知道他最是驕傲,根本不屑于用這樣的手段弄死何蓑衣?據我所知,十三衛根本沒有接到過處死何蓑衣的任務。”
最后一句話讓鐘唯唯很歡喜,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梁兄,你的消息很靈通啊。之前一直不肯說話,我還以為你不愛說話呢。像你這樣愛說話的人,一直憋著很難受吧?”
梁兄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鐘唯唯絮絮叨叨:“既然你的消息這么靈通,又來無影去無蹤的,那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她把葛湘君告訴她的,李安仁悄悄吩咐人“去了蒼山一定要小心仔細,別讓人給發現了,辦完事就趕緊回來,千萬別客氣手軟,不要辜負了陛下的囑托”這段話復述給梁兄聽,“這件事是真的嗎?”
梁兄很不情愿地說:“陛下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讓人去蒼山辦,但是和何蓑衣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就是湘君姐姐誤會了。”鐘唯唯松了一大口氣,笑道:“我就說嘛,哪有那么多壞人。”她起身翻看葛湘君拿來的食物,都是她愛吃又易保存的點心,甚至還有一個桃子。
“吃這個。”一陣涼風掠過,葛湘君拿來的食物轉眼就不見了影蹤,轉而換了一碗熱飯和一只香噴噴的雞腿。
熱飯和雞腿當然比點心好吃,鐘唯唯樂了:“梁兄你可真是好樣兒的,這是從哪兒順來的?”
“看守冷宮的老宦官那兒拿的。”梁兄挖苦她:“說你蠢,你還不信。知人知面不知心,最高超的騙術在于七分真,三分假,就算她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也掩蓋不了你因此倒霉的事實。這些東西我拿去給人看看,萬一有毒呢?”
鐘唯唯快樂地啃雞腿:“您隨意,您隨意。我相信這些食物一定沒有問題。”
梁兄不再說話,鐘唯唯吃飽喝足,通知他:“我要睡覺了。”
梁兄突然道:“你就不問問,陛下究竟讓人去蒼山辦什么事嗎?”
鐘唯唯舒服地伸懶腰:“問了干嘛?”
“蒼山畢竟是你的老家,你的親人故友全都在那里,你就一點都不關心嗎?”
鐘唯唯笑笑:“你既然無所不知,就該知道我問也白問。陛下既然有意切斷我和蒼山的聯系,哪里又會管這些呢?”她摸摸頭,“其實我大概猜得到,他要干嘛。”
“哦?”梁兄有些意外,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那你倒是猜猜看。”
鐘唯唯道:“接他的老情人進宮咯。嘖嘖,那女人要是進宮,這宮里的女人們都得瘋了。到時候,他一定會放我出去,因為只有我才不會害他的寶貝老情人。”
“寶貝老情人?”梁兄十分驚訝,“你從哪里聽來的?我一直跟著陛下,可不知道他有什么寶貝老情人。”
鐘唯唯翻個白眼:“得了吧,就算你每天都跟著他,你就能保證什么事你都知道?再敢護著他就別和我說話。”
梁兄沉默很久,有些希冀地問:“那你嫉妒嗎?”
“嫉妒干嘛?我早就不喜歡他了。”這是鐘唯唯心底最大的刺,既然拔不掉,那就只有改變自己。
雖然看不見,但鐘唯唯就是覺得梁兄好像很不高興,她問他:“你怎么不說話了?”
回答她的是“哐當”一聲窗響,梁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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