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半日,便到了一座蒼翠的大山下。
這里是鐵碑嶺的一條支脈,怪石林立,山巒疊翠,各種懸崖峭壁、險灘巨礁、溶洞地坑都有,非常雄奇。
依稀可以聽見猿嘯聲從兩岸傳來,船工行到此處便十分小心,生恐船會被暗礁碰上。
白洛洛站在船邊張望兩岸,不住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顧軒立在她身后,微笑著道:“白銀谷也是很美的,若是以后有機會,白姑娘不妨讓顧某盡一下地主之誼。”
白洛洛笑道:“好呀,聽聞白銀谷主乃是世外高人,倘若能得一見,也是極了不起的機緣。”
大船忽然停下來,同行的幾個年輕人都往船尾跑去,白洛洛好奇道:“他們在做什么?”
顧軒道:“去放小船。”
到這里,大船就過不去了,要想看到那條密道,必須通過一片險灘,只能乘坐小船。
顧軒去幫忙,白洛洛也想湊熱鬧,但是一群小伙子全都趕她走:“哪能讓女孩子動手?”
她只好抱著兩只手,看他們輕車熟路地把小船放下去,第一艘小船,是幾個精通水性的大雁幫眾往前探路。
第二艘小船,董瑜與何蓑衣坐上去了,眾人都叫白洛洛:“白姑娘也坐這艘,我們斷后。”
白洛洛輕咬嘴唇,不想上去。
何蓑衣端坐在船舷邊上,青袍獵獵作響,頭發有一絲亂,微瞇的眼睛里仿佛含著翠色,他盯著遠處的山峰,并未往她這里看。
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上來也好,不來也好,都沒關系。
董瑜看不過去:“洛洛,來這里坐。”
不就是坐船么?白洛洛一咬牙,上前坐到董瑜身邊,與何蓑衣斜對面,她也不怕他看,反正她戴著幕笠的,她可以看他,他卻看不到她。
只聽何蓑衣又道:“小顧,你也來。”
顧軒沉穩地點點頭,坐到白洛洛對面,沖著她溫柔地笑。
何蓑衣從眼角瞟去,看到正午的陽光從上而下,把顧軒的青春美好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嘆息了一聲,好男兒。
白洛洛強迫自己不去看何蓑衣,不停地找話和董瑜說:“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來,不礙事么?”
董瑜微笑:“當然礙事,不過這一片盛產一種罕見的魚類,價值千金,且風光幽美,所以很多人都會到這里來捕魚、或者是賞景買魚。”
大雁幫的人就是化妝成當地捕魚的漁民,常時在這些地方晃蕩,以便達到監視的目的。
魏紫昭進出這條密道,是盡了力氣保密的,她不想讓東嶺人和酈國人知道,就連何蓑衣和李尚都是瞞著。
但后期她秘密出入密道,參與設陷阱攻擊重華,出入有幾百個勇士,動靜挺大,并瞞不住東嶺人。
倘若李尚未死,這個秘密也保不住。但是李尚既死,這密道便無人問津了。
這中間的原因很復雜,有李尚殘黨的打擊報復,故意隱瞞不報;也有東嶺內外交困,現任皇帝要死不活、太子年幼、前太子黨鬧騰個沒完沒了,實在顧不上的原因在里面。
總之,就是讓董瑜等人撿了個大便宜。
小船進入險灘,一排竹筏從亂礁之后劃了出來,上頭坐著兩個漁民,全是短衣短褲,帶著箬笠,高喊一聲:“客人買魚嗎?”
當頭的一個大雁幫眾就道:“當然要買,但是我們只要二斤二兩一條的魚,大了不要。”
漁民便道:“這樣大小的魚不好找,價要貴些。”
大雁幫眾就說:“只要你找得到,爺就吃得起!”
漁民便往前頭引路:“正好兄弟抓了兩條,養在前頭洞里,客人隨我來。”
于是竹筏往前走,白洛洛等人的小船跟在后頭。
白洛洛猜著,這便是和潛伏監視的大雁幫眾接上頭了。
果然,小船穿過險灘之后,停在了一個天然的大溶洞外。
往洞口一探,陰冷潮濕之氣迎面撲來。
竹筏上的漁民大聲喊道:“老三、老四,有客人要買魚,亮起火把來!”
白洛洛很疑惑,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不怕被人發現么?
顧軒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溫和地解釋:“孩兒魚喜歡藏在洞中,晝伏夜出。因其價高,漁民捕到后都怕它死,便會在洞中給它建個居處,確保賣出去之前它能好好活著。”
所以大雁幫漁民的所作所為非常符合邏輯,就算是被東嶺官府的人撞見,也不會輕易發現馬腳。
白洛洛真心實意地贊揚:“大雁幫真了不起。”
董瑜笑得像朵喇叭花兒似的,露出兩排白牙:“那是,也不看看是誰領導的。我都和陛下說好了,我們平時為民,戰時為兵,水軍也不見得比我們更厲害。靖中狗倘若敢伸頭,就給它狠狠一刀,砍下它的狗頭!”
顧軒使勁拍拍董瑜的肩頭,董瑜與他相視而笑,滿是豪情。
白洛洛被這種激情所感染:“算我一個!”
顧軒沖著她一笑,伸出一只手,董瑜會意、重重搭上,白洛洛也搭了上去。
董瑜沖何蓑衣嚷嚷:“怎么樣?桌子需要四只腳才穩當,就差你了,你就這樣干看著?還是你打算去了靖中之后干回老本行?”
何蓑衣勾起唇角淡淡而笑,可有可無地伸出手。
白洛洛緊張地看著他那只手,倘若他落下,便是剛好覆蓋在她手背上,那么……莫名覺得喘不過氣來了。
誰知何蓑衣的手并未落到她的手背上,反而伸到顧軒的手下,用力托起他們的三只手。
董瑜微皺眉頭:“咦,老何,你這是看不起我啊。你愿意托起兩個年輕人,那也就算啦,干嘛也來托我呀,誰要你托?”
何蓑衣淡淡地道:“你不要我托沒關系,我托他們。”
語氣說不出的認真。
顧軒疑惑地看向何蓑衣:“先生這是……”
何蓑衣道:“我領你去靖中,但為了掩人耳目,你要和小白偽裝成夫妻。”
白洛洛怔怔地看著何蓑衣的手,仍然白皙修長,沒有一點歲月的痕跡。
她還記得這只手拉著她、拽著她、提溜著她時的溫暖感覺,而這一刻,這只手卻要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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