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趙陌確實是個挺俊俏的少年,但人家也就是十一二歲年紀,章姐兒也不過九歲,還沒到慕少艾的時候吧?章姐兒這副板著臉、卻掩飾不了雙頰上紅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秦含真眉頭微微一皺,覺得如果章姐兒這女孩子小小年紀就對趙陌動了春心,還真是令人惱火,不如早些打消了她的念頭比較好,就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關你什么事?”轉身就頭也不回地掀起門簾一角,進屋去了。
章姐兒滿心想要打聽那俊俏少年的身份來歷,為此不惜忍下了秦含真給她受的氣,沒想到卻落得這么一個回答,頓時就耷拉下臉來,生氣得直跺腳:“得意什么?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憑什么不告訴我?!”
她的丫頭見狀,忙上前好言相勸:“姑娘別生氣了。不過就是個人罷了。既是老爺太太的客人,您想要打聽也不難的,何苦與大姑娘生氣?”
“呸!”章姐兒啐了她一臉,“你叫誰大姑娘呢?我才是這個家的大小姐!那桑姐兒算哪根蔥?她以為趕走了我娘,叫爹惱了我,她就能做這個家的大小姐了嗎?做夢去吧!爹不過是一時糊涂,誤會了娘,遲早會醒過神來,把娘接回家里來的。到時候那桑姐兒,還有她家的兩個老不死,就會被趕出去了。這是我的家,誰也別想占了去!”
丫頭一臉的苦澀,與另一個丫頭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章姐兒年紀小,又受何氏與金嬤嬤影響,并沒有真正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她還記得這個家遲早會回復到從前的狀態,到時候她便又是富足順心的百戶家大小姐了。秦柏與牛氏、秦含真對她而言都是入侵者,是破壞她家庭幸福的敵人。只要“父親”秦安“醒悟”過來,就會把這些敵人趕走的。她從出生起,就幾乎沒有在秦柏與牛氏身邊生活過,雖然常聽秦安提起他們,卻只拿他們當成是親友家的長輩,回米脂老宅也不過是探親訪友罷了,根本不明白這對老夫妻對她的“父親”秦安意味著什么,也不覺得母親何氏是因為犯了錯被休棄的。
章姐兒固守己見,根本容不得身邊人說一句真話。[看本書請到棉花糖.mianhuatang]兩個丫頭倒是盡職又好心,一心想讓她認清自己的處境,將來去了陳家,也能收斂好脾氣,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偏偏章姐兒不許她們多說,聽到一句就要打人。兩個丫頭又深知自己未必有機會陪著章姐兒同去陳家,只能保持沉默了。
章姐兒發了一頓脾氣,總算心平氣和些了,又叫住兩個丫頭:“你們去找人打聽打聽,那位公子是誰?他跟東廂那兩個老不死是什么關系?是大同人士么?今日是偶然來拜訪,還是怎么著?快去打聽清楚了,來告訴我聽。”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只得分出一人依令行事。
章姐兒目前被禁足,但她的丫頭卻還有一定的行動自由,除了不許出宅子,又輕易不能出內院外,想到別的地方去,比如后院仆人居處又或是廚房什么的,都沒有妨礙。而若她們到前院去不亂走,只跟守二門的婆子說幾句話,托人家買點糕餅糖果什么的哄一哄章姐兒,那也是無妨的。那丫頭便去了二門上,本想尋一個相熟的婆子,誰知正趕上虎伯與金象下令眾仆封口,什么都沒打聽出來,還被趕回了內院,只得無功而返。
章姐兒得知這丫頭出去轉了一圈,還往二門上塞了一百文錢,卻連那位小公子姓甚名誰都沒打聽出來,不由得生氣大罵:“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也辦不成,我要你做什么?!”就要拿藤條來打人。另一名丫頭連忙上前攔住。
挨罵的丫頭慌忙逃出了屋子,站在小廳里聽著章姐兒那些難聽的話,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掉下來了。她們姐妹二人自打進了秦家,就一心服侍章姐兒,真真是用心之極。哪怕明知道主母何氏已被休棄,章姐兒即將要回歸陳氏本家,今后生活將大不如前,她們也沒有改變過態度,依然對章姐兒盡心盡力,還想過要不要跟著章姐兒一起去陳家呢。誰知章姐兒卻這樣待她們,一點小事就又打又罵。她們的忠心真的值得么?
她在廳里哭著,對面書房里,春紅與夏青都聽見了動靜。春紅撇嘴道:“誰家姑娘會養成這樣的性子?就這脾氣,還敢以官家千金自居呢,我都替她臉紅!幸好這位不姓秦,否則咱們侯府姑娘的名聲,都要叫她丟盡了!”
夏青推了她一把:“本來就是別人家的姑娘,不過是在安五爺家里客居罷了,姐姐絮叨什么?三老爺三太太都不理會,你倒管起別人家的閑事來。”說完就起身,“我去瞧瞧那位姐姐,聽她哭得這樣可憐,其實她原也是一片忠心。”
春紅冷笑:“做丫頭的要講忠心,也得看是對誰。攤上這么一個主子,她還要忠心,那不是傻么?你對著傻子有什么好說的?說我管別人家的閑事,你這會子又是在做什么?”
夏青看了她一眼,也不理會,徑自出門去安撫那丫頭幾句,又沖著章姐兒臥房那邊說:“陳姑娘還是消停些吧。現如今東廂正有客人在,姑娘在這邊又打又罵的,是生怕客人聽不見么?老爺太太固然是覺得失禮,可姑娘畢竟姓陳不姓秦,丟的可不是秦家的臉面。”
臥室里的叫罵聲頓時停了下來,此后再也沒響起了,卻不知章姐兒為的是不丟臉,還是生怕真的讓那位俊俏的小公子聽見。夏青也不以為意,笑笑就轉身回了書房。
秦含真在東廂房窗邊側耳聽了一會兒,見西廂那邊終于安靜下來,也松了口氣。
雖然章姐兒不姓秦,但好歹也是二叔秦安的養女,她表現得如此粗俗無禮,秦安臉上也無光,連帶的秦柏與牛氏也要受影響。秦含真是真心希望,趙陌這位宗室子弟不要對秦家的家風有什么誤會才好。
她回到了祖父秦柏身邊。這時候秦柏已經向牛氏說明了趙陌的身世與接下來要和他們同往京城去的計劃。牛氏聽完后,深深地嘆了口氣,看向趙陌的目光中滿是憐惜:“可憐見的,這樣聰明俊俏的孩子,若換了是我的兒子、孫子,我還不知要多歡喜哪,睡覺都能笑出聲來。怎的居然有人能忍下心腸傷害你呢?他們的心難不成是鐵石做的?好孩子,你別怕,只管在咱們家里住下。往后只當這里是你家,想什么吃的、用的,就跟舅奶奶說。你家里的不疼你,舅奶奶疼你。”
看到妻子這個反應,秦柏心中欣慰之余,也有些尷尬。牛氏大概是沒習慣,她把趙陌當成是一般人家的少年看待了,卻忘了對方是一位宗室子弟,有些話失禮了。
趙陌卻露出了討喜的笑容,主動走到牛氏身邊,滿面孺慕地拉著她的手:“舅奶奶,有您疼我,就是我的福氣了。這世上不得親人疼愛的人也多,可誰又能有我的運道,能遇上舅爺爺與舅奶奶這樣的好人呢?”
牛氏聽了更加驚喜:“哎呀,瞧這小嘴甜的,真真是叫人疼到心里去了!”手緊緊拉著趙陌不放。以她的年紀,若長子早年婚后就有了孫子,也比趙陌小不了幾歲。趙陌如此討人喜歡,怎叫她不多疼愛幾分?
秦柏倒是看出來了,京城中的宗室子弟,嘴甜會討人喜歡的也不少。看來趙陌這位不得祖父待見的少年,從小到大也沒少練習這樣的伎倆。秦柏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牛氏又再看了幾眼趙陌,便對秦柏道:“這孩子正是該好好讀書的年紀。橫豎你如今也沒有學生要教,不如就多收一個弟子。日后他進京投奔他父親,若他父親實在靠不住,他還能投奔幾位師兄。有了學問,他也好自尋營生。”
秦柏笑道:“我原也有意教他讀書,只是不好叫他正式拜師的,那就錯了輩兒了。他祖父遼王昔年還在宮中做小皇子時,曾與我同窗兩年。若是他拜了我做老師,他父親日后要如何稱呼我呢?等見了太子殿下,也不好叫人哪。不如直接叫他跟我讀書便是,其他俗禮一概不必提起。就象含真,也一樣跟著我讀書。”
牛氏點頭,對秦含真笑說:“那你以后可要好好跟你表哥相處,不許欺負人!”
秦含真嗔道:“祖母別冤枉我,我哪里欺負過人呢?”她可是再老實乖巧不過了。
牛氏卻白了她一眼:“還哄我呢。你從小到大,見過的你祖父的學生,哪個沒被你欺負過?”
這鍋秦含真可不背,那是前身干的!可惜她沒法為自己辯解,只能認了這個黑鍋,抿抿嘴,轉頭看向趙陌,才笑了起來:“那以后,就請表哥多多指教了。我保證不會欺負你。”
趙陌笑得一臉溫煦:“好說,是我要請表妹多多指教才對。我也保證不會欺負表妹的。”
秦含真怔了怔,又忍不住笑了。
秦柏沒有留意這兩個孩子的動靜,只跟牛氏說:“讀書的事倒是不急,溫家那邊不知有何打算,王家來勢洶洶,也不可不妨。我想,我們還是盡快動身的好,在大同耽擱久了,還不知道會有什么變故。雖說有承恩侯府的招牌在,我也不愁那溫家與王家會如何囂張。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那王家派來辦事的人不知輕重,胡亂非為,咱們自家卻還要顧及幾個孩子的安危。”
牛氏忙道:“這話是正理。你趕緊去跟安哥商量,看什么時候方便,就盡快出發吧。”說完又有些不舍,“那么多年沒見安哥了,我原本還想在大同多住幾天,好好看看他的。結果他成天有事要忙,如今又……”
秦柏微笑著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安哥雖與你我暫時分離,但總有一家團圓的那日。”
牛氏嘆了口氣:“若真有那日,我只盼著它早日來臨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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