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想到就要去做。趁著現在她有空,趕緊把事情辦了才好。這個時候繪春應該剛剛才坐著馬車離開承恩侯府,若秦簡有意幫忙,也有充足的時間去操作。
秦錦華連忙道:“我陪你一塊兒去找哥哥吧?畢竟這是我的事。”
秦含真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不必了,你還沒做完功課呢,別耽誤了正事兒。如果大堂哥不相信我是去替你轉達你真正的想法,他會來找你確認的。”真相其實是,沒有秦錦華在場,她說話會比較方便一點,少些顧忌。一些不該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應該知道、談論的話題,她也能坦然說出來。
盡管秦簡也比她大不了幾歲,但畢竟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年了,智商正常,還剛剛經歷過王曹指使墨光毒害趙陌的事,見識過世間的黑暗面,不象他妹妹這么傻白甜。秦含真覺得自己在他面前說一些不大和諧的話題,會比較沒有罪惡感。
秦錦華遲疑片刻,問:“我們找了哥哥,請他幫忙,吩咐莊頭照應一下繪春,就可以了么?莊頭會聽話么?”
秦含真笑道:“他為什么不聽?你哥哥是承恩侯府的少主人,將來是要當家作主的,除非這個莊頭不想在你們家里干了,否則怎會不聽話?當然,如果是利益攸關,也許他會做些欺上瞞下的事。可你哥哥不過是讓他稍稍照應一下一個被攆出去的丫頭罷了,無關他的利益,他為什么要不答應呢?你要是覺得不放心,也可以賞些錢下去,叫那莊頭得些好處,只當是收買他了。再者,這府里若有哪個說得上話的人,是愿意聽你吩咐的,你也交代他一聲。他自然就會吩咐下去,替你照看繪春了。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秦錦華眼中一亮:“對呀,我怎么忘了這個?父親母親那兒,我不敢說,可是家里的幾位大管事兒,我都是極熟的。這點小事,請他們幫忙發句話,又算得了什么?”她有了信心,便決定不陪秦含真同行了。當然目的不是為了做功課,而是想讓身邊的丫頭去找府里的管事婆子來,讓她們知道,自己并不是對繪春不聞不問了,也省得她們去搓磨繪春,就好象方才進院子里打罵繪春那個婆子一樣。
秦錦華還想到,繪春在她身邊幾年,積攢了不少私房,也不知有沒有全帶上。至少,衣裳首飾、鋪蓋等貼身的物件,總是要帶走的,外頭的東西怎么能用呢?還有,莊子上也不知有些什么活,是繪春能做的。她得跟管事婆子們商量商量,給繪春尋個好差事才好。
秦錦華頓時變得積極起來,一改先前的沮喪。先前她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現在發現原來自己是可以做一些事的,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頓時就不一樣了。
秦含真笑著看她忙活起來,自己走回了西廂房。她換了身出門的衣裳,又換了鞋子,想了想,將剛才做完的對對子功課也帶上了,便準備出門。
青杏忙跟了上來:“姑娘要出去?我陪姑娘一塊兒去吧?”
秦含真想了想:“我是要去找大堂哥,夏青對府里的情況更熟悉,讓她陪我去吧。”夏青剛剛跟染秋聊過天,對繪春的情況比較清楚,她跟著一道去,有需要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青杏應了一聲,夏青在廊下聽見動靜,忙忙跑了過來,跟著秦含真一道出了門。
秦含真在路上囑咐了夏青幾句,夏青就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了,雙眼亮亮的,語氣帶著驚喜:“姑娘想要救繪春?”
秦含真道:“說不上救人,只是想讓她過得好一點罷了。在莊子上,當然跟在府里是不一樣的。但如果她不想隨便嫁人,總要讓她不至于受逼迫。將來要婚嫁了,也要她自己自愿才好。更多的,我就做不了了。”
夏青抿抿唇:“這就已經極好了。又有多少丫頭能有這樣的福氣?別的倒罷了,她私房不少,染秋包了兩大包袱東西給她呢。就算到了莊子上,這也夠她十好幾年吃喝的了。她本是個聰明人,稍稍用心經營一下,又沒了哥哥嫂子連累,日后還怕會受苦?”
主仆倆到了折桂臺,秦簡早已從學堂里回來了,正在看書做功課。只是瞧著他的臉色,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秦含真見過禮后,便有些猶豫:“大堂哥遇上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嗎?”
“沒有啊。”秦簡臉上露出笑來,“難得三妹妹來做客,真真是蓬蓽生輝!三妹妹快坐。流輝,快上茶來!”
一個穿著水紅色比甲,身量苗條,容貌清秀的丫環進屋上了茶,還附送了一個九子攢盒,里頭全是小巧玲瓏的點心。那丫環笑道:“三姑娘嘗嘗我們院里的點心。平日里二姑娘來了,次次都要點來吃的。”
秦含真笑道:“那可真要嘗嘗,早就聽二姐姐說,大堂哥這里有好東西了。”
流輝笑著退了下去,秦簡喝了口茶,為秦含真介紹哪一種點心好吃,哪一種又是秦錦華喜歡的。秦含真當然不耐煩聽這些,隨便揀了兩樣嘗了,就直入正題:“大哥哥,我今兒來找你,其實是來幫二姐姐做說客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跟你開口,我瞧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實在不忍,就忍不住幫她一把了。”
秦簡怔了怔:“是什么事?”世上居然還有他妹妹不好意思開口向他提及,反而要隔房的姐妹來幫忙請求的事?他簡直不能相信!
秦含真就笑著把繪春的事說了,然后道:“二姐姐心里其實是舍不得繪春的,但又沒有將人留下的道理。她想求的也不是這個,而是覺得,繪春好歹侍候她這幾年,又沒有犯下明顯的錯誤。若是繪春被攆到莊子上后,過得不好,她心中如何能好過?因此,想要托大堂哥跟莊頭那邊打聲招呼,多少照應繪春一些,叫她少吃些苦頭,不叫人欺負,也算是全了主仆恩義了。”
秦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二妹妹素來是個心軟的。我相信三妹妹說的都是二妹妹的心聲。只是,王家出身的這些男女仆婦,平日里看著忠心,做事也算是細致,可誰知道他們心中是怎么想的呢?就連我身邊侍候的流月,我也不敢說,她就沒給王家做過耳目,遞過消息。我難道不念多年的情份?可一想到,我心里念著舊情,這些丫頭心里卻只記得舊主,一心一意要為王家出力,卻把我的情義拋到了一邊,就叫人生氣!二妹妹處,只怕也是如此。那繪春……我聽說她哥哥嫂子都好賭,沒錢了就問妹子要,繪春也一次又一次地給家里送銀子,積累起來怕是有好幾百兩了!她一個丫頭哪里來這許多錢?還不是糊弄二妹妹?就沖她做的這些事,也算不得忠心。只將她攆到莊子上,已經是仁慈了。”
秦含真還真不清楚這些內情,不過,她又不是因為繪春無辜才走這一趟的。
她對秦簡說:“大堂哥知不知道,繪春平日里侍候二姐姐筆墨,模仿她的字跡,模仿得極象,據說是一模一樣。二姐姐有時候想偷懶,都是繪春幫著做功課的,曾先生從來沒發現過。再者,繪春畢竟是貼身侍候二姐姐的大丫頭,二姐姐的事她都清楚得很。眼下倒罷了,繪春到了莊子上,如果日子過得還行,興許也就認命了。但如果她過得不好,心中生了怨恨,恐怕會生事。大堂哥,你別怪我多嘴,我在西北那邊雖然是小門小戶地過日子,但出門多了,對外頭的事情知道得也多些。很多時候,人吃虧都是因為一些小細節。所以,防范于未然就非常有必要了。”
秦簡聽懂了,他睜大了雙眼,慢慢坐直了身體:“三妹妹說得有理……”
夏青在旁聽見,忽然打了個冷戰。她原是松風堂里侍候的,比一般的丫頭要見多識廣些,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秦含真固然是一番好意,可到底年紀還小,再聰明,也有料不到的地方。大戶人家里,貼身侍候閨閣千金的大丫頭們,若是犯了錯被賣出去,為防她說出不該說的話,壞了小姐的名聲,太太奶奶們在賣人前,都是要做些防范手段的。若是簡哥兒想到了這些手段……
夏青咬咬唇,上前一步,正打算插嘴。秦含真卻回頭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的舉動。
秦含真對秦簡道:“我聽繪春提過,她最害怕的事,就是到了莊子上后,會被胡亂配人,因此寧可留在府里做粗使丫頭。她有這樣的想法,也不知是不是旁人跟她說了些什么。大堂哥要是能幫忙跟莊頭打聲招呼,讓繪春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別叫人欺負了去,就很好了。嫁人什么的,讓她自己做主吧,別人都不要逼她。她能寫會畫,聽說針線也挺好,還怕養活不了自己?只要能讓她自己選擇想嫁的人,其他的事其實也不必旁人操心。反正她沒法回到府里來,在莊子里長長久久地住著,就算真是王家的奸細,也已經廢了。這么一來,二姐姐心里好受了,外頭的人知道,也只會說二姐姐心慈的。就是繪春自己,也要感二姐姐的恩。”
秦簡笑出聲來:“什么都叫三妹妹想到了,這主意果然不錯。橫豎也不費什么事,我就吩咐一聲吧。若繪春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也不枉二妹妹如此厚待。倘若她要忘恩負義……”他又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秦含真心領神會,笑著起身:“那我就給二姐姐帶好消息去了。她興許還要托人給繪春捎些東西。先前府里人多嘴雜,她怕二伯父二伯娘知道了生氣,也不敢做什么,卻等到繪春人都離了府,才開始忙活這些。我就去給她搭把手吧。”
秦簡笑著送她出門:“勞三妹妹費心了。回頭你跟二妹妹說,有什么話想求我的,只管來尋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我這個哥哥,何曾對她說過半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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