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早上好。”李鐵蛋從人堆里擠出來，對著林秋打招呼，很是中氣十足。

“早。”林秋嚇一跳，又覺著心里熱乎乎的，不用說也知道這是來給宋墨送行的，這個時候有心來送送宋墨，也是好的。

宋墨從里頭出來，看到李鐵蛋忐忑的表情，他便猜出他在心虛什么，卻還是開口問道，“怎么大清早的都杵在這兒，李鐵蛋你來說說。”

“我……”李鐵蛋遲疑了下，沒有立刻回答，腦子里拼命想著措辭。

“團長，我們惦記著您，想要來送送您。”王程站出來大聲說，把目的直白地展露在宋墨面前。

“回去吧，小心到時候挨批受罰。”宋墨半晌之后說道，這些個兵會來送他，完完全全是預料之外的事情。

宋墨原想著，走的時候不通知任何人，就這么離開的，不讓團里給自己開送別會，走那些個形式，既耗時又費力，沒必要。

“團長我們不怕挨批受罰。”李鐵蛋明白這訓練遲到被罰跑圈之外還得寫檢討，被記上一筆，可是送團長一程，比起那點小懲罰來得更加重要。

“團長，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來送送你。”王程格外的實誠，“團長，這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是……”王程大包大攬，想要把這次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王程話還沒說完，身邊的李鐵蛋大聲咳嗽制止他，“團長，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

“你們倆的意思，我都明白。你們來送我，我這心里頭很感動。”宋墨說到這里，微微一頓，“不過這紀律還是要遵守的，別因著我，今天你們全體受罰。”

“團長……”底下有情緒激動的士兵，喊著宋墨，不愿意就此離開，打算送宋墨離開軍區大門。

“我雖然離開了，這個時候還是你們的團長，聽我的話，回去。”宋墨看著帶頭的李鐵蛋說道，“鐵蛋，你帶著大家回去。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沒有哪個長官會喜歡遲到不守紀律的士兵，現在全體聽我指揮，有序離開，動靜稍微小一點。”

“是，團長。”李鐵蛋遲疑了幾秒，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咱們回去。”

馬寡婦被外頭的響動驚著，把門開了條縫，看著外頭一排排的軍人把樓道里堵得水泄不通，心里是大吃一驚，緊接著的下意識反應就是立馬關上門。

這緩過來的時候，覺著剛剛她摔門的樣子，鐵定已經被對面的林秋妹子瞧在眼里，再開門顯得有些不合適。

這到底要不要開門，開門吧，顯得愛看熱鬧，這不開門吧，顯得她這人沒有鄰居情誼。

糾結著糾結著，馬寡婦伸出去的手縮回來又伸出去，這猶豫的模樣跟平日里大不相同。直到閨女的一聲媽，把她那魂給拉回來，婆婆媽媽的真不是她的風格，馬寡婦干脆直接把手給縮回來，繼續給閨女做早飯。

就那么一條縫人家未必瞧得見，她這做寡婦的，忌諱的東西多，要是背上愛看熱鬧的名頭，這以后的日子只會越發的難過。

“團長一路順風。”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其他士兵有樣學樣，跟著喊道，“團長一路順風。”聲音震耳欲聾，只怕是這整個大院有小半的人都能夠聽見。這動靜可是一點都不小。

“團長一路順風，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依舊是你手底下的兵。”李鐵蛋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眶微紅。

“團長還有我……”王程跟著李鐵蛋后頭急急忙忙說著，跟隨團長的日子，是他當兵生涯中最充實最快樂的日子。

李鐵蛋大聲喊道，“敬禮！”

唰的一聲，所有人都舉起右手，鏗鏘有力，整齊劃一，看著格外的壯觀，接著李鐵蛋率領所有人有序離開，不在這兒。

宋墨看著手底下的兵離開的背影，神情有些動容，心里蔓延出一股傷感的滋味，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夠再會，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嫦娟，他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還在，依舊是這么年輕鮮活的模樣。

站在樓道上沒有離去的秦嚴，看著離開的戰友，心中絲毫不后悔把團長離開的消息透露出去。

要是沒有他的有意配合，團長哪天離開的消息不會漏出去，今兒個也不會有戰友們自發前來送團長離開。

他看向宋墨的目光里滿是坦然，要殺要剮要罰隨團長處置，只是不大敢看宋墨的眼睛，到底有些心虛。這先斬后奏倒是沒什么關系，關鍵是“陽奉陰違”，團長千叮嚀萬囑咐別說的事情，他轉頭就給說了出去，團長要是生氣不樂意，他心里能理解。

畢竟團長的原意是不給大家添麻煩，走的時候不鬧出太大的動靜，而他這一泄露，今兒個早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驚動。但他不會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后悔，恰恰相反他覺著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就算因此挨批受罰他也心甘情愿。同是戰友，他能理解大家伙心中的不舍。

“抬起頭來看我。”宋墨看著秦嚴的眼神很是銳利，像一把劍直直刺在秦嚴的心上。

秦嚴心頭一顫，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團長眼神的還真是犀利，威力十足，他有點承受不住，沒有宋墨的命令，秦嚴不敢把眼神收回去。

“秦嚴，進來坐，在嫂子這兒吃點早飯，別拘束，把這兒當自己家就行。”林秋熱情招呼秦嚴進來，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就是不知道我做的你能不能吃慣。”

“你啊，別板著棺材臉，會嚇壞人的。”林秋把看不出表情的宋墨給拉進去，秦嚴看不出宋墨的喜怒，林秋卻是知道宋墨沒有怪罪秦嚴的意思，恰恰相反心情還不錯。

宋墨手底下的士兵能夠來給宋墨送行，林秋也替宋墨感到高興，這說明至少宋墨這個團長是做的稱職的，不然的話，哪有那么多士兵自發來送行。

宋墨的心情，林秋已經能夠猜得不離十，畢竟這相處的時間不短。只是每次看著宋墨內心和臉上一重火一重冰的，心里頭還是覺著稀奇。

宋墨臉上沒了笑意之后，看起來就會顯得格外嚴肅冷漠，但實際上林秋覺著宋墨的心是熱的軟的，完全不像表面上那么硬朗。

林秋覺著奇怪為何秦嚴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或許是對宋墨面冷的印象太過于深刻，以至于心熱心軟的部分沒有人觸及到。

秦嚴要是知道林秋心里的想法的話，他心里會禁不住瞪大眼睛，在心里頭偷偷說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團長很好一人，可要是兇起來，那就是冷面閻王，不講情面。

對著嫂子團長是春天，對著他們團長就是冬天，沒啥可比的。不過也不奇怪，媳婦又不是手底下對我小兵，對待的法子肯定是不一樣的。

“進來吧。”宋墨收回自己的眼神，臉上不冷不淡的樣子，“別杵在門口，吃點早飯，一會兒我們出發。”

“哎。”秦嚴也不推辭，跟在宋墨后頭進來，小聲問著，“團長，你不生氣？”

“來送我一程也算有心，只不過下不為例，大早上的來這兒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吵醒，這要是再早一點，都逃不了一個被控告，大清早的開始“擾民”。”宋墨雖然感動，但還是不同意這樣的做法，規矩紀律在軍隊里頭是重中之重，這要是士兵不遵守鐵一樣的紀律，那么整個隊伍就會成為一盤散沙，沒什么力量可言。

“團長，我記住了。”秦嚴舉起右手，對著宋墨敬禮。

“嫂子，你這雞蛋餅攤得真好吃。”秦嚴一邊往嘴巴里拼命塞雞蛋餅，一邊豎起大拇指，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夸贊的話。

“吃你的，別多嘴，食不言，寢不語。”宋墨看著秦嚴吃得如此歡實，不咸不淡得來上一句。

林秋白了一眼宋墨，“你要是喜歡吃，酒多吃點，我還做了煎餅，涼了味道也是不錯的，可以在路上吃。”

“謝謝嫂子，煎餅你做的肯定很好吃。”秦嚴忽視宋墨的冷臉，對著林秋做的食物很是賞臉。

“你這嘗都還沒嘗，怎么就知道好吃？”宋墨看著秦嚴對著林秋賣乖的模樣，看著秦嚴很是不爽，林秋因為這小子對著他白了一眼，看著笑得還這么歡實，真是應該被好好料理一頓。

“團長，嫂子做的味道好不好，你比我有話語權，你是覺著嫂子做的煎餅不和你口味嗎？”

宋墨沉默了。

林秋看著宋墨別扭的模樣，覺著有些好笑，她也不敢笑得太過于明目張膽，免得宋墨惱羞成怒。林秋雖然覺得看著宋墨偶爾吃癟的模樣還挺不錯的，但還是表現得很低調，免得樂極生悲。

“團長，我敢說咱們院里要論誰做菜做的好，咱嫂子要是排第二，那就沒人敢排第一，誰不羨慕，團長你能娶這么好的嫂子。”秦嚴趕緊裝乖，湊到宋墨耳邊細語，“所以說還是團長你眼光好。”

“你小子話說得倒是挺漂亮的。”

“哪里！哪里！”秦嚴立馬縮回去，不敢再出頭，擺出嚴肅狀，“團長是這樣的，之前我看的雜志上頭有那么一段不明白，您一會兒指點指點我唄。”

林秋倒是覺著蠻稀奇的，她一直以來覺著秦嚴是斯文好學的智囊型人才，要是在鼻梁上頭架一副眼睛，說自己是大學生也肯定有人信。

沒想到私底下挺放得開的，李鐵蛋是這樣的，王程也差不多，只是一個機靈點，一個憨厚點，再加上秦嚴，和宋墨處得比較來的都是這一類型的，對了，還忘了一人那就是郝團長，或許這就是性格互補。

“你說說這就是出一趟任務，怎么就這么大動靜！”鄭雪沒出屋聽著外頭的響動的時候，她想要出去看看熱鬧，結果被高明攔住。

今天外頭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支愣起耳朵聽，浩浩蕩蕩一波人顯眼得很，鄭雪看著也覺著有些眼紅，怎么什么好事都攤在宋墨和林秋這對小夫妻上，看看這人數，就知道宋墨在團里是多么受人敬佩。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要換做是高明，這樣的事情，鄭雪是想都不敢想的。處處不如人家，心里越是想著約束覺著難受。

“說明人家有本事得人心，不然的話他手底下的兵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送他。”高明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人與人之間還真的是有差距的，羨慕都羨慕不來，這要是他跟宋墨也一個年紀，沒準心里還會不得勁，羨慕嫉妒恨，可是他都癡長對方好幾歲，對于這些早就慢慢看透。

他自己的水平，沒人比他更清楚，正是因為看得明白，看著宋墨的勛章，看著宋墨的功績才不眼紅，人家能夠拿到那憑的都是真材實干，與其羨慕不如好好干就算干得不比人家好好歹也得為國家做點貢獻。

“你怎么就這么沒出息。”鄭雪心里頭的那點想法，又有些死灰復燃，“你不是說老爺子這會兒正在栽培你嗎？我跟你說你得上點心，別不當回事兒。”

“你放心吧，我會的，不會辜負老爺子的期望，更不會辜負你的期望。”高明笑笑，老爺子的寶貴經驗傳授給他，卻是收獲頗多。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這也是為你著想，為咱們孩子著想，老爺子可說了孩子有天分，將來進軍隊有前途。”鄭雪越說越覺著是這么回事兒。

高明挑眉，有些疑惑，“你不是一直反對孩子練這些。”

鄭雪的臉一僵，只是還是下意識的把話給圓上，“孩子喜歡，你說我有什么辦法。”

“你說說你這要是坐的位置高一些，將來咱們得孩子不走后門，但也不會因著才華出色，沒背景被人家壓著。”鄭雪偷偷瞄著高明的臉色繼續往下說，再加一把火，“你說說這宋團長算是威風，算是厲害吧，可就是這樣的人一直以來都被別人壓著，你說他要是上頭有人，哪用得著受這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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