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珍把林秋送到這兒打道回府，這個節骨眼她去不太合適。

秋記涼拌菜掛出大大的牌子歇業中，哪怕是潦草清掃過一遍，還能看出先前的鬧事留下的狼藉，雪白的墻壁上辣椒油漬醬油漬鮮明得很，墻面并不干凈。可到底是比昨兒個被砸的時候好的多，早報上這件事情還上了新聞，那場面叫做一個慘不忍睹。

“嫂子。”林秋瞅著李梅的模樣忍不住拔高聲音，“你，你這臉？”

李梅原本俏麗的臉上突兀地出現一塊淤青，就在嘴角，看樣子昨兒個肯定是有肢體沖突的。神色很是憔悴，看著人有些虛弱。

看見林秋來看她，李梅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來，可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笑的時候，可能是牽扯到自己嘴角的淤青，痛得忍不住嘴角微抽，“弟妹，先進來吧，我沒事，咱們進里頭說。”林秋拍拍她的手，無聲地安撫。

宋青人不在屋里，虎子在學校上課，只有甜甜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看著林秋淚眼汪汪地求抱抱，口齒不清地叫喚，“嬸，怕怕。”

“甜甜別怕，嬸嬸幫你打壞蛋，讓壞人不敢欺負媽媽。”林秋摸摸甜甜的腦袋，昨兒個不用說陣仗也不小，這孩子只怕是要嚇壞的。

甜甜揚著小腦袋笑得甜甜的，李梅把孩子抱在懷里，按住甜甜的小身子，拍拍她的小屁股，“你這個小壞蛋，嬸嬸肚子里懷著孕呢！可別亂動。”

“嫂子，我哪兒有那么嬌弱，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再說甜甜喜歡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林秋攬過宋甜甜讓小姑娘坐在她的旁邊。

“嫂子，這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說說唄。”林秋覺著深入了解事情的經過是非常有必要的。

李梅恨恨道，“這次他的做法，真是讓我寒心，到底是兄妹，他朝我獅子大開口，我不肯，轉身他就能夠聯系上當地的小混混，把我這店鋪砸得稀巴爛。”

“那到底是咋想的，之前看著也沒什么響動。”林秋納悶，之前老老實實的林秋還以為那邊是消停下來沒曾想居然是醞釀著大的。人的嘴臉怎么就能夠這般丑惡呢！不幫忙就砸店，真以為自己是地痞流氓混道上的，再說就是混道上的只怕也不敢做得如此之猖狂。

“說是投資賠錢唄，欠別人高利貸，一說就是一萬塊錢，真當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這窟簍我是絕對不會去補的，一萬塊錢，真以為錢是大風刮來的，這事我肯定是不能幫忙的。”李梅啐一聲，余光掃掃甜甜，閨女在身前有些話當著孩子的面還是不好說的，可她就是氣得慌。

“萬把塊錢，那是做什么買賣，虧得那般厲害！”林秋忍不住吃驚，一萬塊錢可不是什么小數目，普通人不吃不喝十來年才能掙到的錢，著實是夸張得厲害。

“開始的時候據說還不錯，還找我說是讓我投資政府債券，國家建設發行債券，發行主體是國家，具有最高的信用度，是最安全的投資工具，保證能掙大錢。那話說的頭頭是道的，可我覺著不靠譜，都是自己的辛苦錢，投進去萬一虧本還不是自己承擔損失。再說我這生意向來是不錯的，不想著投資什么的，日子照樣過得紅紅火火，所以他電話找過我不少次，我就是不松口。“李梅暗自慶幸，拍拍自己的胸脯，“好在當初我沒相信天上掉餡餅兒的事情，不然的話可不也得虧得厲害。”

“這倒也是做生意哪有十拿九穩的事情，哪個人是奔著虧本的念頭做買賣的。我現在到是覺著如果有人對我說穩賺不賠四個字，我就得心生警惕。”謹慎些沒錯，都是自己的血汗錢，人家說十拿九穩你未必是信的，可為啥明知有風險還是要干呢！還不是利字當頭，富貴險中求，抱著僥幸心理最終栽進去也不是沒有道理。

眾所周知，風險與回報成正比乃投資鐵律，低風險高回報怎么可能有這樣好的投資方案，要是有的話請給她來一打兒。

“結果最后賣債券的人跑得一個不剩，這會兒才知道是被騙得一塌糊涂。”李家那邊李梅是半點兒不愿意沾身的，過得好她不稀罕，過得差她不心疼，人心都是肉長的，要不是委實太過失望，她不會做到這個地步，“不管是欠多少錢，我一個子兒都不出，左右不干我什么事兒，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會兒就是我媽來我也不給錢。”

李梅是越想越委屈顧不得閨女在跟前，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這些年她的日子過得苦啊！要不是自家男人爭氣，要不是弟妹小叔子都是好人，愿意拉扯他們一把，這日子還指不定過成什么樣子。

李梅看著溫和的林秋，閉上眼，“弟妹，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怎么凈讓人欺負。”

“懦弱倒是不至于，只能嫂子您重情重義，他是你親哥哥，哪怕往日里相處得并不愉快，可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到底是不好做得太絕的。只是嫂子，有句話我卻是必須要給你提個醒，這事兒也不能就這樣輕輕放過，讓他覺著你是個軟柿子好捏，不然的話以后這樣的事情只怕是沒完沒了的。”她雖然很不想說這話，可有些事情不是一味避開就行的，必須給李梅提個醒，有些事情逃避是不行的。

“我都明白，讓弟妹看笑話，要是別人，我肯定不會放過他的。可就跟你說的那樣，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做不出直接把人送進監獄的事兒。”李梅沉重而又無奈，臉上是濃濃的無奈，沉悶地嘆氣，“不過也該讓他蹲在警局里稍微長點兒教訓，接下來到底該怎么做，我這心里是半點兒頭緒都沒有。”

送監獄以這事兒的性質還不至于，畢竟損失的財物不多都是些蔬菜肉類的，夠不上數額巨大，冰箱在后頭好好地，這樣的鬧事警方介入頂多就是處以行政拘留再有就是賠償損失，除非還順道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那罪名可就大了。

“嫂子，我問問你昨兒個錢有沒有被搶？”林秋問出關鍵性的問題。

“有，昨兒個一天的收入被拿走，兩百來塊錢，這樣算不算搶劫？”李梅想通事情的關鍵，驚呼出聲。

“嫂子這我也不是很懂，真要是報警的話也只有專業律師才能解答，有點你得記住這人不要太輕易放出來，他這樣的情況怎么著也得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林秋是真的不大清楚，這樣要怎么處理，畢竟家庭內部的搶劫行為時有發生，比如哥哥搶弟弟學費，孩子為了上網或者吸毒拿著刀子逼父母要錢等。這些行為一般介于罪與非罪之邊緣，不是他們普通人能夠理順的。

說著林秋看過去，李梅既是皺眉頭又是張嘴巴，卻是什么話都沒吐出來。

“總而言之就是老太太來，你也不能松口，老太太要是強硬起來你也別慌，咱們不告，可勢必要在人前立起來，不能再退。這事兒你要是真攤上那就是無底洞。”林秋字字珠璣，態度強硬，李梅沒方向沒主見她就暫時做她的引路燈，總之態度不能軟了吧唧的。

“弟妹，你放心，我今兒個要是如他的愿，往后就再沒好日子過，他就是不知足的。”李梅氣鼓鼓的，只是慢慢地又開始泄氣，“這個樣子，我媽肯定是要來的。”

“越是這個時候咱們越得沉得住氣，要是咱們這先自亂陣腳，接下來主動權就不會握在咱們得手里頭。”林秋看著李梅有些泄氣的模樣，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是沒做好面對何老太太的準備。

不過到底林秋不是當事人，李梅的糾結她能夠理解，可到底做不到感同身受，因此她算是個冷靜的旁觀者。

何老太太可不好對付，那潑辣胡攪蠻纏勁林秋至今記憶猶新，又占著母親的名頭，硬碰硬對著干，不知真相的外人難免對著李梅指指點點。

“嫂子，我說句難聽的話，您今兒個救她，往后誰管你死活，他會惦著你的好不。萬把塊錢就是不吃不喝的也得攢一年。”林秋看著李梅猶猶豫豫干脆再添一把火，到底是臉皮薄拉不下臉，砸鍋賣鐵補窟簍沒準還換不得別人的感激，真是虧死。

李梅低著頭就是不吭聲。

“有些人再怎么對他好也是白搭的，斗米恩，擔米仇。別的不說就說說大嫂你們倆口子，我就不信這些年你們填補那頭的還少，那邊可有記得你的好。好像這些都是你應該應分的一樣，簡直就是荒謬。”林秋繼續在李梅面前上眼藥，大嫂太過于優柔寡斷，這種性子在這個時候是要吃虧的，人敢來這么鬧騰，指不定就是吃準大嫂的脾氣，知道她心里頭不落忍。

李家大哥，整天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干，在村子里的名聲糟糕得很，還一心總想著做一番大事業。然而這么多年過去，還是跟以前一樣，依舊是個游手好閑的，娶上媳婦，別的沒看出來，膽子是大上不少，光明正大鬧事兒也干得出來。

“嫂子你倒是吱個聲啊！”林秋好半晌沒聽見李梅吱聲，也沒什么心情繼續勸，看嫂子這樣子只怕勸起來是真難。她心里熊熊火焰升起來，費口舌講大半天也蠻累的。

“你說的我都懂，可要是老太太跪下來求我怎么辦？”李梅自己是清楚自己母親的德行的，不是她胡說，這下跪的事情，她還真做的出來。

林秋也是一愣，何老太太當真那般舍得下面子，不管是哪個時候把自家娘逼到下跪，可都不是什么好名聲，著實難辦。

“你說他欠那么多錢會不會被人追著打死。”誰的錢都不是白撿的，真要是欠這么多錢會不會真的被討債的人活活打死。

林秋明白李梅的心思，要真的李家大哥走投無路，求上門來，做妹妹的難道真能狠下心來，看著他死不成，還是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多少少幫點兒。

這回要是沒有上門砸店這一出，只怕用不了多久李梅就會乖乖交出一筆錢，讓她哥先填點兒小窟簍。

這也不能說李梅不知道那是狼心狗肺得寸進尺的家伙，只是心到底是軟的，要是不心軟，當初她哪能簽下那樣不平等的合約，一年到頭贍養費可不是筆小數目，老家的房子也換了主人。

這樁樁件件可不就是退讓的結果，林秋怒其不爭。可作為妯娌，她不能讓李梅一條道走到黑，林秋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李梅認識到這忙她幫不得，真要幫娘家大哥就是把自己搭進去。

今年他能夠虧進去一萬塊明年，保不齊還會虧進去一萬塊錢，再說這一萬塊錢李梅能拿的出來么？不能啊，李梅手里根本就沒這么多錢，這院子還是剛買的，前段時間還不容易還清欠她的錢，這會兒充其量就三四千，是筆不小的數目，但算起來卻是不夠填這個窟簍的。

“那你打算怎么辦？自己抗債不成？讓兩個孩子喝西北風？”難不成為替娘家大哥還債自己背債真要是那樣的話，林秋倒是想要撬開李梅的腦袋瞧瞧是否里頭裝的都是稻草。

“弟妹，你甭這樣看我，其實一家子人還是你最了解我，我嘴上說得狠，可做事卻狠不下心來。”李梅狠狠說道閉上眼睛，癱在沙發上。

這事兒關鍵得瞧李梅自個兒，她要是立不起來，她想得再多也不頂事兒。

李梅睜開眼睛一把握住林秋的手，“弟妹，這事兒你幫幫我，我遇事兒容易慌，我媽那兒我盡量抗住。”她也不是很確定自己行不行，可是總得試試看。

“行，嫂子，你沉住氣，該干嘛就干嘛，慌里慌張的孩子也跟著擔心。”林秋沒拒絕，她得想想怎么應付何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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