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被沈連城一番話給嗆得血氣上涌,若不是看在對方身份貴重,他定要暴跳如雷的。
“診斷出是蠱毒,第一時間找苗疆人看治的確可行。可當時女公子危在旦夕,我又診出來結果,自然而然是要給女公子配藥的。女公子如何偏要懷疑我的醫術呢?”耐著性子解釋,心緒也冷靜下來了,他更是恭謹而自信道:“我可以毫不吹噓地說,臨安城能診出女公子所中之毒乃蠱毒的醫者,恐怕唯有我何某,能給女公子解毒的,除了苗疆人,也恐怕唯有我。”
“我不是懷疑你的醫術,而是……”毒蠱轉為欲蠱,是他自己說的啊!沈連城甚至想起那個時候,他一心向自己和父親請罪時,慚愧后悔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樣子來。
“罷了。”這個何大夫過于自信,沈連城知跟他多做爭論已無意義,想想還是拿了七日斃的解藥,告辭離開。
她心里頭幾乎塞著一團亂麻。
都說她體內并無蠱毒,可上一世,她就是因了這蠱毒變得yin丨欲不能自控!現下,她明知還會受其所害,卻又不敢大意地服下解藥。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來至一處過往行人不多的拱橋上,望著水中晃動的倒影,她煩悶地皺起了眉頭。兩岸樹蔭上的蟬鳴聲,也越發地惱人。
橋下緩緩行過一艘游船。
船頭擺一方小桌,坐著一對世家的姐弟,七八歲的模樣,衣著華貴,吃著點心和糖果,有說有笑的。
一旁伺候的嬤嬤勸道:“八娘子、九公子,你們可要少吃些糖,當心剛換的牙齒又被蟲咬了去。”
“不是帶了鹽水嗎?”女孩兒不以為意道,“拿來給我們漱漱口就是了。”
“我要吃完所有的糖再漱口!”男孩兒嚷嚷。
吃糖拿鹽水漱口……吃一顆糖就漱口,和吃幾顆糖再漱口,結果其實都是一樣的。那么,再吃一回七日斃,而后再服用解藥,就不會有后患了吧!
沈連城一拍腦門,有種豁然開朗的欣喜,當即決定再去一趟彩云巷。
游船屋蓬里鉆出一位風雅公子,手執的折扇還未打開,腰身還未直起,恰見橋上一身胡服著裝卻異常別致而又分外貌美的女子,不由得心頭一震。
女子跑開了,他才挺直身板,搖著折扇至船頭,望著女子的身影問伺候的嬤嬤:“那是哪家的小娘子?臨安城像她這般著裝的,好似不多。”
嬤嬤由著他目光的方向仔細瞧了瞧,很快斷定是沈連城,笑道:“表公子,她是晉陽公府的大娘子,天子太傅的孫女,王太妃的侄女,身份貴重不說,樣貌在臨安城的世家貴女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那依嬤嬤看,我開國郡公府與她晉陽公府可算得門當戶對?”
若論封爵,晉陽公府與開國郡公府,那是晉陽公府高攀了。畢竟晉陽公不過因了太傅蔭封而來的虛爵,在臨安城官拜閑職,并沒什么好說的。但若論太傅府與開國郡公府,那一個是正九命實打實的太傅,開國郡公卻只是正七命的柱國府,倒是開國郡公府高攀了。
嬤嬤微愣,飛快地撿了好的方向想,連連作答:“算得,算得。”
風雅公子搖著折扇,微瞇的桃花眼笑笑的,滿是得意。好看的樣貌,早已惹得河岸兩旁的小娘子們注目,甚至有膽兒大的,朝他拋來花束
“表公子這樣的,定也只有晉陽公府大娘子那樣的妙人才配得上。待回府后,奴定將表公子的心意告知大夫人。”
公子胸有成竹,笑而不語。
卻說沈連城再回到彩云巷,已近黃昏。太陽在西邊天紅彤彤的掛著,好似隨時要燒起來一般。她沒再看到那個可疑的白衣男子,便徑直問苗疆人買七日斃。
“你買七日斃做甚?”苗疆人不免問她。
“苗疆人做買賣,不是向來不問因由?”沈連城不回他的話,徑直嗆了回去。
苗疆人心有疑惑,卻也將七日斃賣給了她。
沈連城前腳離開,白衣男子就從外頭回來了,聽得沈連城買了七日斃一事,原本清冷的臉容浮出了幾分驚疑之色。
“她還去過和善堂。”話語是冷的,揣著不解與琢磨。
他跟了沈連城一路,只想看看她會否服下七日斃的解藥。
他想不出,沈連城是出于什么緣故會懷疑自己體內的蠱毒未有除盡。他也想不到她買了七日斃又是要做什么。
他發現自己太不了解沈連城了!十四歲的沈連城。
西邊山頭果真被落日燒成了紅霞滿天,映得臨安城也一片紅光,直至夜幕徐徐落下。
沈連城躺在床上,緊閉雙眼體溫寒涼,同死人無異。
她不想跟上一世一樣活得沒有尊嚴,唯有冒險一試了。
青菱小心翼翼地給她喂下七日斃的解藥,而后一直守在她床邊,心驚膽戰地半刻也不敢合眼。
她也不明白主子為何那樣信不過何大夫的醫術。她還沒想好如何規勸,主子便已服下七日斃昏死過去了。她害怕極了,心想要是主子出什么岔子,她也會跟著去死。
這個時候,后宅的長輩們都聚在了黃氏所居的落霞苑,沈忠書也在。
見沈忠書繃著臉,十幾房妾室都端著,連大氣也不敢出。她們早聽到些風聲,黃氏從娘家帶來的陳嬤嬤被護衛長洪祁給抓了。個個等看黃氏的好戲,卻也擔心一個不小心會沾染什么嫌疑。
沈忠書身邊伺候的奴子雅琴從外頭急急走進屋,走至沈忠書跟前方才告訴他:“尊公讓奴去請大娘子,大娘子卻已歇下在床了。大娘子讓奴傳話予尊公,陳嬤嬤一事,切莫牽連夫人,也看在陳嬤嬤一心為主的份兒上,輕罰。”
“噢?阿蠻確實這樣講?”沈忠書很有些意外。
“是,大娘子親口說的。”
“既是如此,那大家就散了吧!”沈忠書嘆了口氣,有些不滿地看一眼黃氏。待眾位妾室陸續離開后,他的神色越發難看起來。
雅琴機靈,給了屋里其他伺候的人一個眼神的示意,大家便隨著她一道退下了。
黃氏心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見屋里已無旁人,她便起身,跪到了沈忠書跟前,流著眼淚道:“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平素里在陳氏跟前表露不滿,若不是因了那次失子之痛我就尋死覓活的,她也不會對阿蠻狠下殺手。”
無論如何,她是不能承認陳嬤嬤害沈連城是她授意的,即便她的夫君心中有懷疑,她也決不能認。
而她的話,成功地平復了沈忠書對她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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