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皇宮,欒清殿內,宮人正在掌燈,夜幕降臨,便是燈火通明。
陳襄立于殿前,低眉斂目,面無表情,只等天子裁決。
天子宇文烈則在案幾后來回踱步。他雙手負于背后,龍顏震怒。得知沈連城與李霽偷偷地成了婚配,他比陳襄還氣。
趙寺人終于伏身進來,不無惶然道:“陛下,沈太傅帶到。”
“讓他進來!”宇文烈頓步,怒掀了衣袍,暫且壓了壓心中火氣,端坐下來。
“是。”趙寺人應聲,忙是傳喚。
陳襄眨了一下眼目,神情已是泰然。
沈括進來之時,行了跪拜大禮,面上卻無半點惶恐和不安之色。他是有備而來的。龍顏震怒又如何?他早知會有今日。
“恩師,”宇文烈尚且耐著性子喚了他一聲,卻并不讓他平身,只冷冽問道,“阿蠻與李世子拜堂成親,你可知情?”
“老臣知情。”沈括不緊不慢地答。
“你……”宇文烈險些發作,但還是按捺住了,多問他一句:“可是恩師的主意?”
“是老臣的主意。”沈括仍是不慌不忙。
“太傅!”宇文烈終于呵斥一聲直起身,走到了案幾前,氣道,“孤王是如何與你說的?孤王給你時間讓你考慮清楚,你不但不考慮反暗渡陳倉,你這是……你這是抗旨不尊!”
咬著“抗旨不尊”幾個字,宇文烈的臉色愈發地難看了。
此言一出,便是給沈括定了罪。
沈括抬起身,卻是一句分辯的話不說,端重地摘了頭上冠帽,恭謹地置于一旁地上,又是扣首著地,徑直道:“老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治罪。”
陳襄微斂了雙目,看沈括已是視死如歸之態,心中忿忿之余,不免有些擔憂。
“這可是恩師自找的。”宇文烈目光狠戾,氣惱之下,當真喊了人,將沈括打入牢獄。
待人將沈括帶走之后,陳襄默不作聲。宇文烈平復了心中怒氣,仍透著幾分冷厲問:“陳國公,孤王如此處置,能解你心頭之恨了吧?”
“微臣只要沈阿蠻。”陳襄雖冷著臉,但作為臣子的恭謹之態還是有的。
此言一出,宇文烈的臉色更難看了些。“事已至此,還是陳國公看開些罷!”他是天子,雖有生殺大權,但他也不能枉顧北周的法度和規制,將別人的妻子胡亂許給了誰。
“她與微臣已有夫妻之實,已結夫妻之盟。”陳襄不以為然,“遲早,微臣會要回她。”
為情所困?宇文烈心下竟生了幾分輕視。亡陳這位皇子,莫不是個蠢的?堂堂男兒,竟為一女子亂了志圖……也好,幸得如此。
想及此,他不禁笑了一下道:“那便是你們的私人恩怨了,孤王管不了,也不想管。”
陳襄抬眸看他一眼,問:“陛下打算治沈太傅何罪?”
宇文烈又是冷笑一聲,反問道:“你想孤王治他何罪?想讓他死,還是降職發配?”頓了頓,接著沉聲道出一句“孤王都答應你。”
聽言,陳襄不無驚異。北周天子宇文烈,對將他培養成才,并自愿將政權交予他手的天子太傅,竟然如此涼薄無情!
“殺了他,陛下當真舍得?”他試探而問。
宇文烈沉默了少刻,終于嘆了口氣。“恩師幾十年來為北周天下殫精竭慮,培養孤王成才,輔弼孤王治理這個國家,無異于孤王的左膀右臂,孤王自然舍不得。但是……”話鋒一轉,直看陳襄,“這條左膀右臂不聽孤王支配,孤王不得不行斷臂重續之能。”
陳襄于心中暗諷。但不知沈括聽到天子這番言論作何感想?他親自教導出來的天子,一心輔佐長大成人,不留半點私心交付其權力的天子,竟要取他性命!即便沒有他利益的交換,沈括違逆了他,他也會毫不留情除了他吧?
不受支配的臂膀……呵呵!倒是與自己很像呢。
這許多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陳襄直身跪到了宇文烈跟前,半點不卑微。“沈太傅的命,微臣不要。”
他若真想要,也恐怕宇文烈一時給不了。
“噢?”果不其然,暗自慶幸之余,宇文烈顯出了一抹驚異,“沈太傅可是親手取了你父皇首級之人,你就不想殺他報仇?”
“取我父皇首級,焚燒陳國皇宮,殺陳國百姓的,難道……”陳襄看著宇文烈跟前的案幾,眼眸里像兩汪深潭一樣寂靜。話語頓了頓,暗淡的眸光突然與宇文烈對視,“微臣都要殺了報仇雪恨嗎?”
宇文烈抿了抿唇,一時之間竟被他直看過來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
“前塵往事,都過去了。”陳襄卻突然斂了目,仿佛先前那一剎的直視不過是宇文烈一時生的幻覺。“我父皇之死,陳國之淪喪,皆是咎由自取。”
聽言,宇文烈松了一口氣,笑道:“陳國公如此深明大義,實乃我大周之福。”
“殺了沈太傅,只怕難以服眾,反遭人詬病。”陳襄索性順水推舟,“陛下想削減沈氏的勢力,也非朝夕之事。還請陛下三思。”
宇文烈滿意地點頭,幾乎暗含了某種欣喜,“很好!不必孤王明說,陳國公已洞悉孤王的心思。不過……”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陳襄跟前,一手落在他的肩頭,輕輕地拍了兩下,高深莫測道:“陳國公今日受的委屈,孤王也不能叫你半點賠償都得不到。”
陳襄張了張嘴,想問問他意欲何為,卻被他阻斷了。他讓他回去,安心養好身上的傷。
“微臣告退。”他便沒有多言,長揖退去。他倒想看看,北周這位尊師重道的天子,接下來會做出何等忘恩負義之事來。
他也想讓沈括和沈連城知道知道,戲耍他后,會吃到怎樣的教訓。
沈連城……這個時候正做著別人的新娘,怕是還不知道自己的祖父,已被天子罪入牢獄吧?
他要讓她知道此事,要她一時一刻也不得安生!想到她此刻,也許正與那李霽糾纏在床榻,他不禁加緊了步伐。
心中越想,越是氣恨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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