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問問天子讓趙寺人帶了什么訓誡之言給我?”李霽叫住沈連城,哪里還有先前決意賠不是的態度?
他個頭本來就高,站在屋中,更顯出幾分居高臨下。
沈連城沒有回轉身看他,只是站在臺階之下站定了,暗想:恐怕天子因為維護自己而恫嚇李霽的話,不僅沒有威懾到他,反而火上澆油,讓他更惱怨自己了吧?
昨天見到天子,她就擔心這事兒,因此特意提醒了一句,哪里知道天子宇文烈,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可這又如何?昨夜李霽的態度,已足夠令她感到心寒了。她沒有道理向他做任何解釋,至少,在他求得自己原諒之前。
如是想著,她重新邁開了步子。
“有天子撐腰就不可一世了是不是?!”李霽氣得沖出屋來,站在臺階上怒言諷刺,“你多出色!便是沒有我,天下間還有多少人視你如珍寶?”
沈連城意外而震驚,一道傷口還未處理好,現在又撕開一處?他這話是為何意?一怒之下,她直想破口大罵回敬于他。
“夫人您別生氣!”阿則適時上前,壓低聲音告訴她:“適才趙寺人來傳天子訓話,說世子不知好歹,罰他閉門思過半月,還說……宮里有一個薛世婦,還可有一個李世婦……”
眼見著世子與世子夫人的矛盾一個接著一個,他這個做奴子的也恍然不安了,唯恐不可收拾。昨日氣一氣世子夫人的想法,早已煙消云散。
而沈連城聽了他的話,怒火立時消散了去。天子果然自以為好心,辦了壞事了。說出那樣的話,難怪李霽如此怒不可遏。
她揮了揮手,讓奴子們都退下了。
一路退下之時,玉荷忍不住瞪了阿則一眼,沒好氣道:“世子昨夜都沒到清秋苑給我家女公子賠個不是,一早受了天子的氣又把這邪火發在女公子頭上,當真是……”
“玉荷!”青菱厲聲制止了她。
“天子那樣的話都說,哪個男人聽了不氣?”阿則辯駁。
“天子要說什么話可是我家女公子管得著的?”玉荷免不了與之爭執,“昨日在城外……”她頓了頓,城外遇到天子的事可不好說出去。“總之,就是世子不對!昨夜去找女公子賠個不是,哪里會生了今天的事?”
即便還會有天子訓話,那和好的夫妻,哪里還有說不通的?
“昨天夜里世子喝多了,睡著了。”阿則對此也是懊惱。
“傷了我家女公子的心,還敢把自己灌醉?這是逃避!”
“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青菱拉了玉荷一下,又膩了阿則一眼,一本正經道:“世子和世子夫人是要過一輩子的,如你們這般吵鬧不休爭來辯去,傳到主子那里,還不讓他們誤會更深了?”
阿則和玉荷臉紅脖子粗,皆是低頭不語。
青菱則是望著身后的寧輝居,百感焦灼。
寧輝居內,沈連城走上臺階,來到李霽跟前,拉了拉他寬大的衣袖。
李霽別扭地側過身,不看她。她再牽住他的手,輾轉至他面前,沖他笑一笑,說兩句軟話,終能融化了他的堅硬,事情便過去了。
然而,這只是她的臆想。
她的確放低姿態,拉了他的衣袖,他也的確別扭地側過了身去。可抬眸看到他一副絕不示弱怒意未消的臉容,她就做不到繼續放低了。
她收回手,微揚了下頷,凝眉看向前方的虛無,冷聲道:“錯不在我,難道要我在你跟前跪下來求得原宥嗎?”
感到她拉扯自己衣袖時,李霽雖側了身,但他其實已有打算,只需她再說一句軟話,他便不氣了。
可她沒有這么做!
她放手的那一刻,他只覺心中一空。她冷聲說出的話,更是讓他郁悶得心里發寒,忍不住氣急敗壞道:“你沒錯,都是我的錯!滿意了?”
“你……”沈連城并不是一個擅長爭吵的人。她無言以對,唯有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見她爭也不與自己爭了,李霽氣得來回踱了幾步,索性回屋,一屁股坐了下來。
寧輝居外頭的奴子見沈連城冷著臉出來,個個低了頭,大氣也不敢出。待她離開后,便三兩成群地議論起來。
青菱玉荷跟著沈連城,交替了一個眼色。最后還是青菱上前,勸道:“女公子可不能被世子給氣糊涂了。這樣吵下去,恐怕越發地不好收場。”
“我倒不知,他的脾氣還這樣大!”沈連城很生氣,一時半會兒的冷靜不下來。
“阿則說,昨天夜里世子不小心喝多了,睡著了,這才沒有回清秋苑的。”青菱知道,沈連城之所以氣,說到底氣的還是這一件。
“根本沒想過回清秋苑,這才會喝多。”氣頭上的人,哪里會去給對方找借口?
青菱心知現下不是為李霽說好話的時候,忙閉了嘴。
幾只腳剛踏進清秋苑,外頭門房便傳話來了,說:“榮親王在外頭,要見夫人。”
“不見!”沈連城一聽榮親王三個字,立時就像炸了毛的貓,沒口出惡言叫他滾已是修養甚高了。
“奴去把他打發了。”玉荷自告奮勇。
沈連城沒有做聲,似是無所謂。
玉荷一喜,轉身便跑出去了。
“玉荷,”青菱忙追出去,提醒道:“那怎么也是個王爺,你不可造次。”
“嗯,我知道分寸。”
玉荷來到外頭,見著榮親王可是不客氣。
“王爺害得我家女公子與世子不和,怎還敢來登門?是不是盼著我家女公子與世子鬧破了天去?”說話的姿態,哪里是一個奴子該有的。
榮親王宇文衍心頭暗嘆,到底是沈連城貼身的奴子,潑辣。他不僅不惱,反而笑了,“本王是來給世子夫人送禮的。昨日宴席她走得匆忙,本王為她準備的薄禮,忘給了。”
“王爺美意,我家女公子心領了,東西王爺就拿回去吧!我家女公子是不會收的。”玉荷斷定沈連城不會收他的東西,膽大拒絕了。
“世子夫人和世子還未解除誤會?”宇文衍也不執拗于送禮的事,謙謙而笑道:“本王這里倒有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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