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事情真是鬧大了。但現在打也打了,罰也罰了,還能怎么著?
李威顧氏交換了一個眼色,顧氏便上前,用帕子拭了拭淚,這才解釋:“我們也是心疼兒子。哪個為人父母的聽說兒子向兒媳下跪了,能咽得下這口氣?兒媳身份貴重擺在那里,平素里我們可是當菩薩供著的,哪里舍得罵她一句?更莫說動用家法了。今次也是聽說兒子向她下跪,氣極了。”
話語雖軟下來了,但占的道理不能丟。
蕭氏冷哼一聲,瞥了顧氏和李威一眼,卻不愿與之多加分辯,只直看著李霽,問:“世子,你說句話,是我家阿蠻逼你向她下跪的?”
李霽回看她一眼,見到她眼中的失望,他心頭猛地一下震顫,仿佛這雙眼睛,是他的阿蠻的眼睛。
“不是阿蠻逼我,是我無用。”他垂下眼睫,萬分頹喪。
見他如此,蕭氏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李霽這個孩子,她也曾看著千好萬好的,如今變得這樣懦弱,這樣沒有自信,在自己跟前這樣羞愧,這樣頹廢,她也不愿觀鑒。
他到底是她孫女兒的夫君,到底是她孫女兒要與之過一輩子的人。無論如何,她都是盼著他好的,像以前一樣,溫和、灑脫,將她家阿蠻疼在心尖尖兒上……
她聲色不再凌厲,甚至透著幾分慈愛,提點他,“既然悔過,明兒早點去太傅府把阿蠻接回來。”
顧氏一聽這話,忙噙了笑道:“會的會的。”說著還吩咐身邊伺候的嬤嬤:“快去芙蓉苑,取一瓶金玉堂的創傷藥來,讓親家太夫人帶回去……”
“不必了。”蕭氏當即拒絕,瞄了顧氏一眼,別有意味。
打了人又想給糖吃,別說她這個做祖母的不接受,她想她的阿蠻也是不會接受的。明天李霽去接阿蠻,阿蠻愿不愿意跟他回來還未可知呢!
“老身告辭。”她反身便往外頭走了去。
李威顧氏攜李霽緊跟相送。
“留步吧!”蕭氏只覺二人令她感到心煩,于是有些不耐。
“霽兒,那你送送你岳祖母。”顧氏忙對李霽道。
李霽一直送蕭氏到開國郡公府大門口,一路悶聲無言。
上轎之前,蕭氏忍不住勸他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爾后,可不能瞎跪了。你這么做,是在為難阿蠻。”
李霽低眸,點了點下頷。
“這一回啊,阿蠻怕也被你傷了心,明天去接他,你可要有個準備……”
“岳祖母,”李霽突然抬眸,“我無顏面對阿蠻。”
蕭氏一驚,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沉吟道:“無顏面對,也要面對不是?除非你不想跟她好了。”
“沒有……”李霽豈會不想跟沈連城好了?他絕沒這樣想過。但經了今天的事,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他還有何臉面面對他的阿蠻?
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好了,既然還想好,那就什么也別想了,回去睡一覺,明兒早些到太傅府來。”直至這一刻,蕭氏都還是鼓勵他,當他是孫女婿的。
太傅府內,沈括與沈慶之皆在門口焦急地等著。見到陳襄抱著不省人事的沈連城回來,二人又驚又嚇地迎了過去。
沈括當即陰下臉來問陳襄:“我孫女兒怎么了?怎么是你送她過來?”
“身上有傷,暈倒了。”陳襄并不多做解釋。
沈慶之已上前,要從他懷里接過沈連城。他知道自己身份尷尬,也便放手了。
“尊太公,若不是奴來太傅府報信的途中遇到陳國公,陳國公早早地趕過去,女公子怕是要被李家的人打死了。”玉荷見沈括看陳襄不善,忍不住解釋一句。無論如何,今夜之事,她是感激他的。
聽了她的話,沈括也只能掩了眼底的敵意,大方地向陳襄拱了拱手:“多謝了。”旋即他便轉身,進了門。
青菱玉荷向陳襄委身以禮,也跟了進去。門房關上了太傅府的大門。
陳襄看著沈慶之抱著沈連城的身影在逐漸變小的門縫里越行越遠,心里頭萬般滋味。
沈連城醒來之時,蕭氏就坐在她的床邊,而沈括和沈慶之,一直守在外室。
她一醒,蕭氏便心疼得流眼淚了。沈括和沈慶之聞聲進屋,臉色也十分陰郁。
“你祖父這回可真是看錯人了。”蕭氏不免埋怨。
沈括沒有做聲,臉色越發地難看了。
“并非祖父看錯了人。”沈連城忍著身上的痛楚,喃聲道:“站在他們的角度,我倒能理解。讓我意外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目光,幽怨地落在沈括臉上,不禁問:“祖父,是我把他變成這樣的嗎?”
沈括自然知道,她口里的“他”,是指李霽。他的孫女兒與李霽才成親多久?大半年還沒有。可跟隨著他們的,總是一樁接著一樁的不太平事!不能說是他的孫女兒讓李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也不能說,跟她絕無關系。
“是祖父沒有想到這一層。”
兩人的結合,其實從一開始就暗藏了許多不順遂的因素。或許沈連城經得起,李霽卻經不起。而李霽經不起,也是情理之中。在這場關系中,他本就處于弱勢。
“那還能怎么辦呢?”蕭氏嘆了口氣,“我頭前過去一趟,想必親家夫婦,爾后是不敢再苛待阿蠻的。李世子那邊,”她轉臉看向沈連城,語重心長道,“你就不要與之計氣了。他跟我說,無顏面對你。看得出來,他對你還是有情的,只是做的事,稚嫩了些,畢竟年紀還小。”
沈連城低眸,沒有做聲。
屋中一直沒有說話的沈慶之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
“好了,歇著吧!”沈括發話,站起了身。
蕭氏于是扶沈連城躺下,親為她掖了掖被子,囑咐兩句,也便隨了沈括的步伐。
“妹妹莫要多想,一切,看李世子明日表現。”沈慶之離開時,溫和地寬慰了一句。
沈連城點頭,勉強地笑了笑。
她其實也沒想好,明日該如何面對她的霽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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