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露出一點憂心之色道：“的確，天子未必肯幫我。那你這道軍令，我且收著。”

陳襄卻是猛然伸手，將軍令從她手中搶奪了回去。將來有一天，將天子和李霽的罪行昭之于眾，他還需要這道軍令。

他唯一有的，也就這道軍令了。可沈連城的樣子，分明是另有盤算。

“你可以與他說我還活著，這道軍令完好無損。”陳襄直看著她，眼里不無嚴肅，“但你若把這道軍令拿到他跟前，他定然會將其毀掉的。毀掉的證據，還算什么證據？”

沈連城神色黯然。原來，陳襄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她。

是了，這么重要的東西，他為何要給她？

“我知道了。”索性她從一開始，也沒有利用這道軍令的想法。“請回吧！”她下了逐客令。

陳襄看了她一陣，終于向門口邁開了步子。

然而，他攥著手里的軍令，還是遲疑了。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折了回去，將軍令遞向沈連城，沉靜道：“想要，就拿去。”

沈連城很有些意外。而他如此大方，她又感到惶恐。畢竟，是這樣重要的東西……

“你不怕，被他搶奪了去？”她不敢伸手接他手里的軍令。

“給你。”陳襄又往前送了送。

沈連城終于將軍令接在手里，心中五味雜陳，低了眸道：“我會小心。”

陳襄再離開時，心里頭就暢快多了。他很高興，自己做到了，即便是再重要的東西，他對她，也毫無保留。

翌日天黑之前，顧氏來到了太傅府。

她帶來了四份和離書，上頭皆有李霽的親筆簽名和手印。

誠然，將和離書交給蕭氏的時候，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的話語，也冷得不帶半點情感，“讓她簽好字蓋了手印，再送還我李家兩份吧！一份擱我李家族長那邊作為憑證，一份給霽兒留著。另兩份，就不必我多言了。”

“好。”蕭氏滿意地答應了，“明日一早，阿蠻會親自給你們送過去。”

顧氏還道：“她的名字，我已請族里的人劃出族譜了。從戶帖除名，也已報上去了。”

“親家夫人做事，真是雷厲風行，好氣魄。”蕭氏發笑，忍不住別有意味地夸贊了一句。

顧氏則在心中叫苦不迭。回頭兒子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都要不認她這個母親了。為了孫兒，她真是什么也不顧了。

“親家夫人，雖然阿蠻與霽兒是和離了，但憐兒還在你們家，咱們沈李兩家，始終還是親家關系。”蕭氏又道，“如此和離，親家爽快，倒不傷了和氣。”

顧氏敷衍地點頭稱是，很快便做辭離開。

她走后，蕭氏就忍不住與沈括議論起來。“親家夫人為了那個孩子，可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阿蠻料想的，半點沒錯。”

“到底是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過的，是什么人，心里總是有數的。”沈括臉上頗有幾分鄙夷之色，“當初張氏一事，足見親家夫人想法齷蹉。拿到這和離書，她還不知使了什么下三濫手段呢。”

“唉。”蕭氏長長地嘆了口氣，“也罷！這樣的人家，和離了也罷！”

“怎么，你還舍不得？”

“你敢說，要不是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霽兒待阿蠻可有半點不好的？”蕭氏反問一句。

沈括沉默了，沒有接話。

翌日一早，沈連城當真拿了兩份和離書，回到了開國郡公府。

今次來，她不僅是要返回這兩份和離書的，還為履行和離書上的規定，領回自己當時的所有嫁妝和陪嫁的奴子。

剛下早朝回來的李霽聽聞此事，只覺晴天霹靂，既震驚又匪夷所思，而且好笑。

他的阿蠻終于出現了，一出現，卻是來領走自己的嫁妝和陪嫁的奴子！這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么？他沒有答應和離，她便還是他的妻，她憑什么？

“她現在在哪兒？”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怒問阿則。

“在清秋苑，清點嫁妝……”

李霽更是氣憤地皺眉，他的父母竟真讓她到清秋苑整理嫁妝去了！都不知道攔著她嗎？

他疾步趕到了清秋苑。一到清秋苑，他發現母親身邊伺候的嬤嬤也在，管家也在。他們在的作用不是攔阻沈連城，而是幫著她一起清點嫁妝。甚至還有人把清點好的嫁妝往外抬……

“都住手！”他怒喝一聲，氣恨地將抬著一個柜子經過他身邊的兩個奴兒猛地踹倒在地，“誰敢把世子夫人的東西往外抬？”

眾人都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李霽三步并作兩步直逼沈連城，大力抓住她兩只胳膊，氣紅了眼問：“你這是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他這副幾近發瘋的樣子，沈連城看了是有些害怕的。但她盡量表現得平靜，告訴他：“已經和離了。你我都在和離書上簽了名，按了手印……”

“我何曾在和離書上簽了名按了手印？”李霽打斷她，怒不可遏。

“這我就不知了。”沈連城撇過臉，“我只知，白紙黑字紅手印，假不了。我的名字，也已劃出了李家族譜，戶帖那邊，也報上去了，該是很快也能劃出你李家的戶帖。”

李霽感到不可置信，忽而嗤笑著沉聲一句，“你胡言亂語。”

“去問問家尊吧。”沈連城方才側眸看他，但很快又低了去。

在他的眸色里，她看到了一種悲涼。她其實可憐他，心疼他，有那樣的母親，他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

不過，這應該是最后一次吧！經了這件事，他一定不會原諒顧氏。

“我不去！”李霽已隱隱猜到些什么，“你胡言亂語。”他一定要咬定這件事，他不能放他的阿蠻走。

“阿蠻，你別胡鬧了好不好？”他突然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不再歇斯底里，語氣里，多的是溫柔和請求。

沈連城落在他懷里，心中震顫。她寧愿他大發雷霆，寧愿他失心瘋一樣對她大吼大叫……她也不愿看他這樣。

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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