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慧雅在炕上躺了好久,想前世她經歷的一切苦難,想她相依為命的女兒,眼淚一直不停的流,心緒不住的翻滾。八(<一中文
)))〉8〉1)想到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她的心里針扎似的疼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哭累了,實在是沒有一絲睡意,干脆坐起來摸著黑往炕沿下摸去,她記得過去住平房,燈繩一般都在炕沿下或是門邊。
果然她一摸就摸到了,“啪”的一聲,電燈亮了。雖然很暗,可比自家強多了。她家里住在農村,到現在都沒接電,一到晚上點個煤油燈,為了省錢,晚上早早的就上炕睡覺了。
借著昏黃的燈光,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穿著件藍色的厚實秋衣和一條黑色的大肥棉褲。這是姐姐知道她要來相親,特意把自己的秋衣給了她。她沒有秋褲,棉褲里面只有一條紅花的洗的有些白的四角大短褲,就是過去扯布自己做的那種大褲衩。這個時候的她還很年輕,臉皮也薄,住在表姐家,哪好意思只穿一條大短褲,干脆就穿著棉褲睡了。
炕梢,整齊的疊著撂衣服,自己的那件藍黑色的棉襖穿了兩年了,已經有些小了,底邊有明顯放大的折痕,上下明顯新舊兩種顏色。
她的眼底黯了黯。
上一世,她兩歲時親娘就死了,留下兩歲的她和八歲的大姐鄭慧君。第二年,她爹另娶,后娘進了家門,一口氣生了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她和大姐是大的,在農村就頂半個勞動力了,自然什么活都得干。小時候條件不好,,吃不飽飯啥活都干還得受氣,就一心想著早點出嫁離開那個家。
這才有了表姐幫忙介紹對象的事,而她和歷天明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當時表姐住在她們鄰近的縣城,表姐夫在縣武裝部工作,因為表姐大她很多,憐惜她小小年紀沒了親娘,就逼著表姐夫給她介紹對象。
正好表姐夫有一個戰友,都二十七歲還沒結婚,比她整大了十歲,雖然年紀大了些,可人家是城里人,又在部隊上當著連長,條件比她要好上太多。
再加上,她大姐鄭慧君在鄉政府工作,結婚兩年才有了第一個孩子,偏巧那孩子又是個早產兒,經常鬧些小病小痛的,她也無瑕顧及到這個妹妹。而她看大姐結婚后能當家作主,比在娘家時的日子好過多了,就一心想早點結婚有自己的家,也能在家里當家作主不再受氣。
大姐見勸不住她,只好盡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她,把自己沒舍得穿幾次的秋衣給了她,還給了她五塊錢。
當時的她有自知之明,她一個農村人,憑啥能嫁到城里,還是吃公糧的,無非是因為她年輕,長的也算漂亮,還很能干。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年代的人,哪有不能干活的,何況她家里是后娘,家里弟弟妹妹一大幫,她這個大些的孩子不干誰干?
其實,她也明白,是當時的自己過于挑剔了,別說是后娘,不可能做到一視同仁。就是親娘,這么多孩子,她是大的,家里的活她也得干的最多,吃的最不好,穿的最破的那個。
都是窮鬧的。
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她的幾個弟妹都展的不錯,家里有錢了自然不會斤斤計較,對她幫助也很多,這時候,她和娘家的關系才慢慢的緩和了。
記得當時,她和厲天明只見了一面,彼此感覺印象還可以。結果第二天厲天明就到了回了部隊,之后二人通了幾次信,她是小學畢業,當時認得字不是很多,為了寫信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學習。只是家在農村住,通信不方便,還要花錢買信封和郵票。家里窮,哪有錢給她買這些,她就認為后娘跟她做對,不想讓她嫁的好,還在家里大鬧了一場。
第二年春節前,厲天明請假回家,二人扯了結婚證成了夫妻。結婚三天不到,厲天明就接到歸隊通知,沒成想,這一走,就是永別。
他走后不到兩月,她就現自己懷孕了,欣喜之下,忙寫信告訴厲天明。可等了好幾個月,沒想到,她沒接到丈夫寫來的要當父親激動的回信,卻收到了他受傷的電報。她挺著大肚子在小叔子厲天亮的陪同下,輾轉轉車去了南方,沒等她到地方,厲天明就因傷重去世……
她受不了這個刺激,當時就暈倒在醫院里……后來,回到家,因為受了過度的刺激,加上千里迢迢的奔波勞累,孩子在七個半月的時候早產了。
想到前世,她眼里一片茫然,只覺身上心里又冷又痛,她蜷縮著抱著膝蓋默默的流淚……女兒活下來了,可她的兒子……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婆婆對她很好,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只有大姑姐不時的在旁邊冷言冷語的。當時,她的心被婆婆捂熱了,覺得自己不幸又幸運,丈夫沒了,可婆婆對她像親閨女一樣好,讓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給婆婆。
她那時得有多傻啊!
她的一顆真心被人耍弄,被人賣了自己還傻傻的幫人數錢。
那段日子不管多么艱難自己都一點點的熬過來了,可后來,婆婆非勸著自己再步一步,還說即使自己再嫁了也是她的閨女。而那個男人,也是婆婆給介紹的,說的天花亂墜的,人怎么負責任,怎么老實能干,一定會對她好,會對她的女兒寧寧好。
可誰知道,她嫁過去沒多久,那個男人就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酗酒,賭博,喝多了就往死里打她,一分錢不往家里拿。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艱難度日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得厲害起來,得撐起這個家。所以,這男人打她,她就拿起菜刀跟他拼命,一來二去的那男人就慫了。她想過離婚,可一個寡婦帶著孩子再嫁沒幾個月就鬧離婚,她們母女倆在這縣城里就別想再抬起頭了。正猶豫的時候,她又現自己懷孕了。那時候,她可恨自己那容易受孕的體質了,二人也就剛結婚的時候在一起幾回,還能又有了,這也真是讓她無奈。
這回她生了個兒子,那男人欣喜若狂,對她們娘倆的態度也好了許多。可幾個月后,就現不對,孩子的脖子是軟的,挺不起來,該翻身時不能翻身,為了這個孩子,她辛苦攢著那點錢都送了醫院,得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孩子是個腦癱兒。
男人卷了家里僅有一點錢,賣了房子跑了。
她和女兒抱著兒子無處可去,回了婆婆那里。可一向對她和藹的婆婆卻只偷偷摸摸塞給她五十塊錢,說是兒子閨女話了:她已經再嫁,跟他們羅家沒有關系了,不準她再上門。
當時她站在大街上,茫然不知所措,那種天大地大卻沒有她安身之處的感覺讓她恨不能死了才好。要不是女兒那時候已經十一歲,懂事了,緊緊的拉著她不放。要不是表姐很快找了過來,把她帶回了家。要不是大姐聽說后立刻坐著長途車趕過來,把她們帶回老家,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可那時候,兒子到底是受了風,一場大病沒有了,他才不過一周歲啊。
想到兩個與自己無緣的兒子,她不禁淚如雨下,掩在被子里哭的傷心欲絕。
當時,她沒有怨怪婆婆,老太太也不容易,跟著兒子住,不聽兒子媳婦的難道聽她這個外人的?要知道,這時代的人都信奉著兒子養老呢!只是,理解歸理解,但從那以后,她跟婆家人不再來往。
直到五六年后,女兒那時已經大了,她很出色,學習很好,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在她臨去省城上學前,婆婆病重,捎話想見大孫女一面。她帶著女兒去看望,等辦完喪事,女兒寧寧才跟她說了一直以來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結婚時年紀小,很多事都不懂,家里的錢厲天明并沒有交給她,而是由婆婆把著。厲天明犧牲后,的撫恤金也在婆婆手里,除了用于她生孩子的費用外,其余的都被她那個大姑姐借走了,說是要蓋房子。
后來縣里給烈屬安排工作,可她那時候因為心痛厲天明的去世和另一個孩子的夭折,整日只知道傷心,自憐自艾,忽略了剛出生的女兒。而大姑姐這時候勸婆婆,說她這么年輕,將來肯定再走一步,到時候再嫁又會有孩子,只怕不會對寧寧好。不如把這個工作機會讓給她,她是孩子的親大姑,她怎么也不會虧了孩子等等。而表姐夫恰巧當時去省里進修,等表姐知道這事以后,木已成舟,為此表姐還和她婆家大吵了一架。
當時她聽信了婆婆的話,以為這是縣里因為她只有小學畢業,才特意安排是初生畢業生的大姑姐去當小學老師。為此還勸表姐,都是一家人,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翻臉。她不知道好歹的做法把表姐氣的點著她的額頭罵她說:你個傻子,那是小事嗎?那可關系到你一輩子呀!
至于那個男人,也是女兒寧寧的二叔歷天亮,想要獨占那個房子,怕被人戳脊梁骨,聯合了他大姐,找了人選,哄騙了老太太。老太太當時倒是真心為她著想,覺得她那么年輕,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也不是個事,聽兒子和閨女說的心動,這才點了頭答應勸她。
兒子和大閨女對她翻臉,老太太心里愧疚,日夜不安,又因年輕時出力過多,身體累垮了,沒幾年就病重,臨死前向她的孫女懺悔,說了實情,祈求她們母女的原諒。
知道了真相的她,哭了整整一晚,從那以后,她的心更加堅硬了起來,再沒流過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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