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萬萬沒有想到，皇后會這么公然頂撞他。

他有些賭氣的反問孫靈微，語氣咄咄逼人，心想這樣，皇后你總該怕了吧。

“不，臣妾不同意。凡事總是有個天理的。”

孫靈微迎著朱瞻基咄咄逼人的目光，絲毫不退讓。

“臣妾要去找母后評理，我還要去找滿朝文武評理，看看作為漢王府罪臣的家奴的一個小女子，有幸得到皇上眷顧，皇后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罷了。生下皇子已經是不該，但臣妾念在皇上子嗣稀少，皇室血脈的份上，不僅沒有反對，還以皇后至尊，親自為這個罪臣家奴保胎，試問，皇后是不是已經做到極限了？”

孫靈微的話句句在理，朱瞻基一時無話可說，放低了語氣：

“母以子貴，依照你說，該怎么樣對待婳兒？”

“這前面早已經有例可循的呀，皇子尊貴，自然不可怠慢，可以過繼到皇后或者其他省份尊貴的妃嬪名下撫養，至于吳婳嘛，給她一個宅院，好生養老就可以了。”

孫靈微似乎早已經盤算好了。

“又是過繼皇子！孩子才剛剛出生，怎么舍得讓她們母子分離？你別忘了，一年前，你剛剛產下朱祁鎮的時候，也是有人這么說，叫把你的孩子過繼給胡皇后，可是朕并沒有那么做。”

朱瞻基話里有話，似乎是在提醒孫靈微，她這個皇后的位置是怎么得來的，他可以讓她位列中宮，也可以一紙詔書，讓她一無所有。

但終究是十幾年的夫妻，朱瞻基并沒有把話講得這么難聽。他想隱晦的提醒一下她，皇后就應該可以知道進退了吧。

誰知道，孫靈微卻絲毫不領情，干脆直接把話挑明了：“對，當初我就是沒有把兒子過繼給胡皇后，才得以取代她，當上皇后的。所以現在，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你擔心婳兒會取代你的地位？你放心好了，她只是一個賢妃，你是皇后呀。”

朱瞻基幾乎有些在討好孫靈微的意味。

“錯了，皇上。當初我還只是個太子嬪呢，還不是很快就取代了胡皇后？”

孫靈微臉上是一種輕蔑的表情，她語氣強硬的說道：

“現在你要封婳兒為賢妃，你如此寵愛她，她又生下的是兒子。兩個皇子之間也只差一歲。就算你永遠秉持公道，從來沒有扶持朱祁鈺的意思，難免婳兒沒有。試問，天底下，哪一個母親不為自己的孩子打算呢？”

“婳兒不會，你跟她這么多年，難道還不了解她么？她當初就拒絕了皇爺爺為我和她的指婚，那時候，她可是正宮，要是她當時答應了，你和胡皇后都沒有后來了。”

朱瞻基趕緊替吳婳辯解道。

“就算你和婳兒都沒有，可是人一旦到了一個位份，自然就會有人來捧著你，蠱惑你，讓你和他們捆綁在一起，去做一些無謂之爭。就像當初的漢王，如果沒有那些背后蠱惑他去爭奪皇位，也許，他還好好是個王爺呢。你把婳兒捧得這么高，就怎么能確定沒人去依附她，然后蠱惑她呢？”

孫靈微振振有詞的說道：

“所以，皇上，不是我不念及婳兒和我多年的情誼，也不是我自私，只想要保住自己的皇后位，和太子的唯一不可動搖位置，實在是，臣妾為了婳兒好，為了后宮的安寧，也為了前朝不多生事端，為了太子和朱祁鈺，兩位皇子之間，再也不要重復上一輩的悲劇，才不得已做這個惡人！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你倒是這么一說，全成了一個世界上最大的好人了，這樣看來，朕竟然是最大的壞人？”

朱瞻基對于孫靈微的狡辯，既十分氣憤，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好恨恨的望著孫靈微，希望以皇帝至尊，讓她這個小女子屈服。

“不敢皇上，臣妾可沒有這么說。”

孫靈微慢慢跪下，抬起頭來，不卑不亢的望著朱瞻基說道。

“那好吧，今天就這樣，朕到婳兒哪里去了。”

朱瞻基沒好氣的丟下這句話，氣鼓鼓的走了。

皇帝前腳離開，碧瑤趕緊從后殿鉆出來，她有些膽戰心驚的說：

“皇后娘娘，你這樣公然和皇上叫板，你就不怕皇上像廢了胡皇后一樣，廢了你，干脆扶植那個吳婳當皇后？”

“本宮不怕。”孫靈微雄赳赳氣昂昂的說道。

“真的不怕？你這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么？破釜沉舟，跟皇上對抗，不是恨劃算呀，娘娘！”

碧瑤努力的想從孫靈微的話里聽出點蛛絲馬跡。

“當然不怕。你知道什么！正因為本宮是皇上一手扶植起來的，本宮當上皇后，還不足一年，想當初，廢掉一個懦弱的胡皇后，都廢了那么多周折，何況是已經有太子傍身的本宮？”

孫靈微說道這兒，自信的拍拍碧瑤的肩膀，十分肯定的說道：

“皇上現在絕對不愿意冊封皇后不久就廢后，讓臣民覺得政令草率，失信于民，為了他這個皇帝位，不要說本宮現在都是有禮有節的在反對封妃，就算本宮有什么過錯，那皇上還不得給我掩飾一二才是，所以現在，本宮便以皇后之尊激烈抵制，那些喜歡維持正統的王公大臣們，自然會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的，所以我怕什么？”

且說朱瞻基自然也知道孫靈微現在早已經百煉成精，她說的那些話，句句都在點子上。

他又是一個以儒雅、遍施仁政的開明之君，斷斷做不出那些什么毒藥、暗殺這類的下三濫手段，或者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翻臉宣布廢后的昏庸皇帝的做法來。

所以現在，他還真的拿孫靈微沒有辦法。

他有些沮喪的來到南墻根。

“什么？微姐姐竟然阻止我回宮？”

吳婳聽到了朱瞻基告訴她的話之后，十分吃驚。

雖然她早已經覺得她和孫靈微的感情是有一些變了，但是覺得畢竟是童年的情分在那兒，還不至于孫靈微就會如此翻臉無情的做出這么決絕的行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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