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羅元跪在吳生生面前,哭得涕泗橫流,慘不忍睹,毫無形象,毫無尊嚴可言。
他苦心拼搏這么久,拋棄掉做人最基礎的道德感和行事的底線,所謀求的,也不過就是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所獲的的成果。可如今,原本應該的勝券在握,權利紅顏,在多了何青這么一個大變量后,他什么都失去了。
——都怪這個賤人!
他在心中暗恨,面上卻依然做出一副凄苦又深情的模樣來,連眼神都不敢看。仿佛當初他放棄那個孩子,只是在深愛吳生生的情況下,所不得不做出的抉擇。
而吳生生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得仿佛有些可怕的人,只是冷靜地深呼一口氣,說道:“你說的對,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的確你有那個作出選擇的能力。只不過,那時候你其實也還沒弄清楚那枚劍刃具體能有多大的傷害吧?”
她眼神帶著了然和嘲諷:“你就這么毫無顧忌的把它引到我的身上,在你明知道我懷孕的情況下?羅元,你的愛,真是又可怕又廉價。以至于之后的那么多年里,每天看它抽取我的精氣,都能做到不發一言……”
她說著,自己竟覺得有些好笑:“果然,想當一個幸福的女人,我就不該知道太多。”
可是,有時候自己麻痹自己得來的幸福,又有什么價值呢?
吳生生想著自己被羅元背下山時,那滿腔無法傾瀉的愛意,以及從醫生口中得知這孩子失去胎心時天崩地塌一般的感覺……
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好迎接的準備,眨眼間又失去了……
這么多年,她都在努力的調養身體,為的不是什么傳宗接代的老想法,而是心中有愧,總覺得當初若不是自己提議往昆侖雪山上跑,也根本不會失去那個孩子。
作為一個母親,自己實在太不合格了。
因為這種虧欠心理,所以吳生生才肯不惜以傷害身體的方式,也想要給羅元生下一個孩子,一個存在于她夢想中的愛情結晶。
現在想想,真是可憐又可笑啊!
她搖了搖頭,在羅元隱隱崩潰又絕望的眼神中堅定自己的想法。
“當初我們的孩子有多痛苦,如今你也能體會到了吧?到底夫妻一場,我不忍心你遭受身體上的折磨,咱們都年紀大了,耗不起啦!就這么著吧,我放你一條生路。——你猜這枚劍刃,什么時候能把你活生生抽干呢?”
吳生生話說完立刻后退一步,靜靜的佇立在一旁,避過了羅元的視線。
羅元幾乎如墜夢中。
一個女人是不是心中有他,身為男人身,尤其還是這女人的丈夫,因此,他也有最直觀的感受。然而此時此刻,彌漫在心底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失落與密密麻麻對未知的恐慌。
“生生,生生,我們是夫妻,你不能這么對我,你不能……”
“你忘了嗎?當初是我那么辛苦,把你從昆侖山上背下來的。好幾次我摔倒了,還護著你……那么多年沒有孩子,我也從來沒有在外面折騰,只是最近兩年才一時被那些狐貍精迷惑的……她他又接著膝行兩步:“生生,你不能這么對我,不能這么對我!”
是,就是因為這些細節,吳生生當年才會有那種羅元是真愛她的錯覺,可惜當時年紀小,不懂得。有人的愛給出去的容易,放棄的也十分廉價。
她別過頭,強忍淚意。
“你說的對,當初,你是真的曾經愛過我,所以我不能這么對你。”
“大師。”
吳生生轉頭對何青呼喊道。
她跪了下來:“我是個軟弱的女人,眼前是我的丈夫,就算他做了再多的惡事,他也仍然是我的丈夫。”
何青眉頭一皺:這是什么意思??
然而卻聽吳生生接著說:“所以請您出手,如果是有能力的話,將那枚劍刃毀掉吧,不要在意讓人有機會拿著它出去為非作歹啦!至于我的丈夫。……”
她側頭看向了羅元。
“——我會把他送進監獄的。”
她看著床上那干枯如同一具枯骨的,單瑩心的尸身。
這兩人,一個殺人未遂,一個手上沾了人命,如今等我把羅元送進監獄……勉強也算是一對同命鴛鴦了吧?”
何青眼神奇特的打量她良久,最后才沉默的點點頭,答應下來。
那枚劍刃能力不足,而何青卻也沒有當年龍衛一的能力,于是只好從包里掏出一張黃符。并著朱砂筆,口具風雷,細細描畫。
“塵穢消除,九孔受靈,使我變易,不得凝靈。前身已斷,殘刃空情,今有靈咒,洗刷自身。”
隨著她靈力涌動,每一聲吐出都幾乎有一道小小的霹靂傳到黃符當中,讓那朱砂的色澤更為明艷。
羅元悄悄直視過去,只覺得一雙眼睛都幾乎被那朱砂刺痛,趕緊轉過頭來,不敢造次。
直到感覺肚皮隱隱一空,確是之前那枚緊貼在他身上,如同刻印一體的劍刃,竟悄無聲息的被半空中那沒黃符緊緊包裹。
此刻,如同有厚厚一個繭子束縛,半絲痕跡也看不到了。
何青一伸手,將它收了回來。
眾人看到她的動作,都隱隱松了一口氣。
而羅元在滿心滿眼的不可置信后,心頭又隱隱涌出一抹竊喜來。
不管怎么說,何青的能力都是他看不透的,只要今天沒讓他當場喪命,憑他的財力和對吳生生的了解,回頭用心懇求,總能求他饒的一命的。就算到時候真的進了監獄,但想要出來,總是有法子的。
他是做商人的,心里頭彎彎道道,在需要的時候是絕不會少的。
因此,此刻除了在面上表現的更惶恐之外,心頭卻是著實松了一口氣。
可沉浸在自己小思緒的羅元卻沒有看到,吳生生眼中,那一抹透徹心骨的涼意。
幾人纏磨了這么久,那枚劍刃早已貼在羅元身上不知多長時間,又不知到底抽取了多少精氣。此刻羅元一側頭,不經意間從休息室旁掛的那臺平板電視的屏幕中,見到了自己倒映其中的蒼老面孔。
——滄桑又萎靡,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男人。
他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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