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理由啊,商雪袖看著大姑娘燕春來,搖搖頭,這又是個長不大的。
正這會兒徐碧簫從外面喜氣洋洋的走進來,看到燕春來在,越發的得意起來,道:“春來啊,叫句師公聽聽。”
“師父!”燕春來氣的不得了,在商雪袖身邊兒扭股糖似的:“師父,你看他!”
商雪袖強忍住笑意道:“你就別逗她了。春來再去對對客人的單子,到時候別招待不周、怠慢了貴客。”
徐碧簫看燕春來氣唿唿的走了,這才走到商雪袖身邊,先是握了她的手,才點點頭道:“沒那么涼了,累不累呢?”
說完又自言自語道:“這么多人過來,你肯定累的不得了,早知道悄悄的辦了婚禮就好了。”
商雪袖忍不住笑道:“好像你是大夫似的,我無事。”
“你別瞧不起我啊,以前我帶著秋聲社,那真是又當爹又當媽,誰病了我不得伺候?”
他說著,一根玉蔥似的手指便戳著他的額頭:“渾說什么?也就你那個秋聲社里的人忍得了你這口無遮攔的家伙。”
徐碧簫順勢握住了那手指,拽著商雪袖到旁邊的搖椅上坐下,他又搬了圓凳坐在后頭,輕輕的用手指按壓著、梳攏著商雪袖的發絲,道:“商雪袖。”
“嗯。”
“文大人給我來信了,他罵了我一頓。”
商雪袖原本微微闔上的雙眼又復睜開,她想回頭,可徐碧簫的手扶著她的頭:“你躺著,起來干嘛?”
“商雪袖。你”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著,手上輕柔的動作沒有停:“文大人沒有提起那位。”
“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干嘛呢?”徐碧簫道:“我才不要你擔心我呢,誰我也不懼。”
商雪袖忍不住樂了:“行,徐大膽兒。”
“文大人最后還是說了,你雖女子,更勝男兒。萬一有事,他愿意盡力勸諫,但也勸我們從此少去上京。”
商雪袖忍不住難過起來。
她伸出手,抬到了鬢發間握住了徐碧簫的手指。
“我原本也不想頻繁的去上京,這七年里”她嘆了口氣:“七年前去過一次,廣音科班的弟子去年年底出科,我去過一次。只是可惜了你。”
“也沒有什么可惜的。”徐碧簫在她身后,眼珠子轉了轉,道:“可是春茂社是真可惜的。你在里面,他們不能往上京走,燕春來那丫頭還不夠紅呢,總要在上京練練才行。”
他打這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反正商雪袖留在春茂社,他就不放心。
那個楚老板,他一點兒也不喜歡。
商雪袖輕打了一下他的手:“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說到這里,她自己也覺得再不能拖下去:“容我稍后尋思尋思,再和楚老板說罷。”
這樣的閑暇時光在大婚的儀式前自然是太過稀缺的,也就是這么一會兒,門外又有人敲門道:“有客來。”
徐碧簫便扶著商雪袖坐起來,站在她旁邊兒道:“請到客廳。”
門外的人頓了一下,道:“并不是外人,是商小郎回來了。”
商雪袖便露出十分的喜色來,催促徐碧簫道:“快些兒過去。”
商慕魚已經十五六歲大,這樣的大事,商雪袖總得告知六爺,可卻怎樣都不想只寫封信過去,便幫商慕魚打點了行裝,讓一個小廝陪著他去往西塞那邊親自遞信。
剛到客廳門口,就看見商慕魚迎了出來,歡欣的道:“姑姑!”
經過這一段“行萬里路”,他越發的顯得少年老成,還曬黑了不少,商雪袖笑道:“辛苦商小郎啦!”
商慕魚指了指里面道:“蕭老爺跟我一起來啦。”
商雪袖忍不住笑起來,道:“蕭老爺是什么古里古怪的稱唿”
可她心頭熱烘烘的,迫不及待的推門而進,一聲“六爺”說出口,已經忍不住眼泛淚光。
蕭遷正和管頭兒聊天,看到商雪袖來,只是溫和的點點頭。
徐碧簫卻有些心疼,他最看不得商雪袖哭,急忙給蕭遷行禮道:“六爺不遠萬里親自過來,一路辛苦了。”
商雪袖才回過神來,道:“我是沒有想到六爺竟然親自來了,娘子呢?”
蕭遷微笑道:“我還走得遠路,不忍心她旅途勞累,但是她也讓我捎了賀禮來。”
這邊兒她和蕭遷寒暄,那邊徐碧簫讓管頭兒帶著商慕魚去見谷師父,自從商慕魚出了遠門,谷師父一天念叨三次。
這兩個人剛出了門,蕭遷又開口道:“徐公子,我和商雪袖有話要說。”
“呃?”徐碧簫沒想到自己也成了一個多余的人,頓時尷尬了,為了挽回面子,笑道:“原本證婚人請了盧師父來做,既然六爺人都到了,證婚人必須得六爺您才行,我正要去安排呢。”
說罷匆匆出門而去,還將門仔細的掩好了。
商雪袖含著笑意一直看著他走了,再一回頭,對上蕭遷意味深長的雙眸,頓時有些結巴,臉紅道:“我,這怎么說呢,我也想不到”
蕭遷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想了想,道:“人生的機緣如此。給了你機會,你曉得抓住才是緣。我過來,一是怕你為了別的什么,又或者覺得這輩子總得有個依靠,匆匆答應下來,那樣不過是多一對怨侶。”
他道:“谷師父和觀音有書信往來,所以我知道。你曾說過,不甘答應楚建辭所請,即使身為伶人,也值得一個意中人不分貴賤的真心相待。”
商雪袖瞬時明白了蕭遷的意思。
他在問:是終究還是覺得,伶人只與伶人才是匹配的么?
她急忙搖頭道:“不是的,六爺。我”
她又羞又窘的說不下去,仿佛不該如此急切的辯駁似的,抬了頭就看見蕭遷眉眼彎了起來,眼中難得了露出了欣慰和真心為她高興的目光。
“這樣就好。”蕭遷微微頷首道:“那你以后作何打算?總不能以后因為你一個,綁著春茂社和秋聲社一起。”
早在幾年前,商雪袖便去過一次西塞,總算親眼見到了蕭遷和觀音才放了心。其后雖然沒有再見,也無書信往來,只是蕭遷卻可通過其他的渠道知道行會、科班的情況。
“我打算挑個好時候和楚班主說明白。”商雪袖邊琢磨邊慎重的道:“我原本行會和科班的事務就很重,平時掛戲的時候不多,燕春來早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其實我早先已經從廣音科班里挑了個極好的老生苗子”
二人低聲細語的交談著,間或有商雪袖為蕭遷續茶的水聲,還有蕭遷輕敲桌面的“噠噠”聲。
不知不覺,就是一個下午。
暮色漸沉。
蕭遷臉色隱在陰影中,終于開口道:“我過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商雪袖的心倏地懸了起來。
她而今也終于明白了,七年前六爺信里所說的“人生有牽掛,亦有顧慮萬千”。
她同樣也有了那樣一個想全心全意保護的未來。
所以心中的隱憂,就連徐碧簫都不能說。
徐碧簫也不知道,她答應了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在她心里,在這七年的歲月里,已經不知不覺變得那么重要,若有萬一,她寧愿孤獨終老,亦或一死,也不愿意讓他因此而被牽累。
“我來之前,收到圣諭。”
“我先去了上京面圣,而后才南下。”
商雪袖的心突突突的跳個不聽,眼圈微紅,嘴唇死命的咬著,而手則緊緊的握在一起,良久才問道:“他要怎樣”
蕭遷眼中露出莫名的同情來。
他道:“圣上恢復了我懷遠侯世子的名號。”
緊接著他又道:“圣上命我前來為你二人賜婚。”
蕭遷停頓了一下。
“他說,阿袖一生凄苦。”
商雪袖繃緊的肩膀一下子便松垮了下來,眼淚瞬時洶涌而出。
和眼淚一起涌出的,便是那鋪天蓋地的種種,是如同上輩子經的往事,是再也回不來、連想一想都覺得苦痛的失去。
是有些東西終于從生命里抽離的釋然和茫然。
是另一種與愛無關的心酸和難過。。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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