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要是表小姐定親,那也是一樁頂熱鬧的事情。可是小姐,咱們光看看熱鬧也就罷了,您何苦說那些,讓夫人知道了,豈不是見怪?”
搖蕙看起來苦口婆心。
白成歡卻笑道:“你懂什么!前些日子她那樣驕橫,逼著義兄發什么誓,真以為自己多么金貴,人人都想娶不成?我就看不慣她這高傲的樣兒!可是如今,義父也查出來了,那什么薛云濤,不是世家子就算了,居然連個嫡子都不是!陜州薛家的一個旁支庶子罷了!你想想看,堂堂忠義伯府的嫡出獨女,多么金尊玉貴,最終卻嫁了一個庶子,那該有多熱鬧!”
白成歡說得仿佛極為開心,石婉柔卻是頃刻間如同五雷轟頂!
連嫡子都不是,只是一個旁支庶子!
薛大哥那樣的人品,那樣的氣度,怎么會只是一個低賤的庶子呢?
她生在伯府這樣的貴胄之家,自然知道,嫡出與庶出,是天差地別!
父親也有幾個小妾,卻一個庶子女都沒有,并非是母親不許她們生,而是父親不許那幾個姨娘生!
在父親眼里,與其讓庶出的兒女將來長大之后處處低人一等,一輩子在人前卑微,那還不如不生!
女子自不必說,婚嫁這頭等大事,庶出的歷來艱難,很難嫁入更好的人家,大多都是降格以求,男子若是身為庶出,那是連仕途都不會太順暢的!
大齊一朝從太祖時起對庶出就多有苛刻,后來的皇帝雖然好些,但是此種風氣已然形成,一個庶子想要出頭,除非他天資過人,格外出色,才有那個可能!
石婉柔心頭如同一團亂麻,幾乎站不住倒下去,連忙伸手緊緊抓住了窗棱。
不會的,薛大哥就算是庶出又如何?他那樣優秀,定然也會出人頭地!英雄不問出處,太祖還出身草莽呢,薛大哥是個庶子又如何!若是有伯府的助力,他一定不會比旁人差什么的!
石婉柔定了定神,極力說服著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她“砰”地一聲關上了窗戶,不想再聽見白成歡那可惡的聲音。
可窗下白成歡那得意的笑聲卻還是穿透這靜謐的午后,一個字也沒漏地鉆入她的耳朵里,讓她頭痛欲裂!
“況且我還聽義父說,要只是個庶子也就罷了,偏偏那人在陜州名聲也是壞透了,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只仗著長得好些,又來京城族兄處打秋風混日子,薛駙馬幾次生氣,想要將人趕走,都是不想讓惠郡長公主笑話薛家,才硬忍到如今,可憐惠郡長公主還不知道薛家早已沒落,也不知道這人的德行,看著薛駙馬的面子上,來伯府為他提親。”
“小姐,您小聲些,別讓表小姐聽到了!”
“怕什么,她不是鬧絕食嗎,估計都餓得要暈過去了,你看咱們下來的時候,她還在床上躺著呢,不會聽到的。要說這薛云濤也真是好運氣,遇到表姐這個傻的,呵呵,我就等著到時候表姐嫁過去,跟著他一起去陜州伺候他一家子,在他的嫡母面前做小伏低,也嘗嘗被人欺壓的滋味!”
“不會吧,舅太太怎么忍心讓表小姐去陜州吃那個苦?”又是那個丫鬟的聲音。
“這有什么不忍心的,再不忍心,舅舅和舅母這時候也寒了心。舅母也說了,表姐要是一直這么鬧,為了那么個混賬男人連父母家人都不要了,那他們也沒什么可顧念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時候陪嫁的鋪子莊子是不要想了,奴婢家仆也一個不會給,最多給幾千兩銀子打發出門去算了,以后就當沒這個女兒,伯府也能少丟些人。既然表姐死都要嫁這么一個男人,那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好嘍!嫁給庶子,就要有低人一等的準備,真希望她早些嫁過去,好讓我看看她過的什么日子,出了我心中這口惡氣!”
“那伯爺還能眼睜睜看著表小姐嫁給那個男人,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到底是骨肉至親啊!”
“骨肉至親?如今她都不把這一家子的骨肉至親當至親了,誰還慣著她啊?聽義父說,那薛云濤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想著攀一家權貴好助他直上青云,勾了好幾家的貴女,偏只有她上了這個套兒,舅舅氣都要氣死了,又怎么會讓那薛云濤如意呢?等著看吧,這高高在上的伯府千金,也就要變成那落了架的鳳凰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怎么凄慘呢!”
白成歡和搖蕙主仆二人在樓下一唱一和說得高興又熱鬧,字字句句都帶著十足的幸災樂禍,聽得石婉柔臉色煞白。
不,不會的,薛大哥怎么會是那樣的人呢?他明明那樣風度高雅,滿腹詩書……
他跟她說過他是薛家子弟,卻從沒說過他是庶子!
他又怎么可能去勾引別的女子呢?他明明說過,他心里眼里,就只有她一個人的!
還有母親,母親怎么舍得讓她真的去陜州吃苦,就再也不管她了呢?
白成歡這就是在胡說八道,想看她的笑話!
一個虢州來的秀女,也敢在背后嘲諷她!
石婉柔再也忍不下去了,猛地伸手一把推開了窗戶,半個身子幾乎撲出去,窗上原本釘的嚴嚴實實的窗紗都被她撞得稀爛。
“白成歡,你再敢胡說八道,往薛大哥身上潑臟水,我就讓姑姑把你趕出侯府!是不是過了幾天富貴日子就忘了自己什么出身,居然敢嘲諷我!”
樓下的主仆齊齊抬起頭來,驚訝,慌亂,表情十分到位。
然后搖蕙也喊了起來:“表小姐,您不是好些天沒吃飯了嗎?千萬別這樣站在窗邊,仔細頭暈掉下來!”
石婉柔的臉色更白了,她是鬧了幾天絕食,可也不是真的絕食,每天還是會偷吃那么一點點的,這個死丫頭,跟她的主子一樣壞心腸,咒她掉下去!
石婉柔氣得眼前陣陣發黑,理智全無,回過身就從房中的桌子上搬了盆蘭草,往窗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她要砸死這對可惡的主仆!
“啊!”
一陣高亢的尖叫聲響起,石婉柔一陣得意。
一個虢州小官兒的女兒罷了,就算砸到了,姑姑也不會當真把她如何的。
下一瞬,一聲怒吼卻在樓下響起:“石婉柔,你這是在做什么?”
石婉柔神色一僵,怎么會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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