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自責,就算我們不作繭自縛,別人也是要拿繩子將我們勒起來的,倒不如此時,只要解決了糧餉的問題,就什么都好說了”
原本只是想讓兩位長公主拼死反抗,以打消皇帝突然要和親的這個荒謬的念頭,誰知道皇帝居然如此狠毒,不僅僅是對秦王狠,更是對千萬守護邊境的將士狠毒!
蕭紹棠恨恨地在書案上捶了一拳:“大齊江山,居然比不上一個招魂臺重要!戶部的銀子,居然要全都花在一個死人身上!”
“這不只是銀子的事兒,雖然如今糧稅還沒收上來,但是大齊商賈交上來的稅銀歷來不少,戶部也沒真窮到沒有銀子的地步,以朱思明的圓滑程度,定然是皇帝說什么,他做什么,不撥銀子,就是為了逼迫王爺休戰議和罷了”
袁先生沉吟:“若要說糧餉,按著如今胡人的傷亡來看,西北那邊只需再撐過兩旬左右,胡人必退。
閱讀省著些用,幾十萬銀子,還是有的,可是,咱們若要自己拿銀子出來,只怕那位會更忌憚,還不知道會引出什么風波來”
蕭紹棠想起那一沓厚厚的清單。
秦王部屬這些年在京城乃至大齊各地可沒閑著,要論財物,并不缺,可是這些財物要是充當軍餉,若是沒有個正當名目,反而要被人拿住把柄。
而一個原本就深受皇帝忌憚的親王,自己拿軍餉出來,是可以被扣上造反的帽子的!
蕭紹棠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從前對皇帝只是厭憎,如今真是結結實實恨上了他可知道,他還能坐在他的龍座上任意妄為,是多少邊關將士用鮮血換來的?!
“世子,以屬下之見,不如”
袁先生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想出了辦法,只是一語未完,書房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世子殿下,袁先生,吏部侍郎何大人,被皇上宣召入宮了!”
“什么?”
蕭紹棠幾乎是在頃刻間就躥到了那前來報訊的人面前,緊緊抓住了他的雙臂,鳳目含怒:
“他為何要召七叔入宮?”
來人正是付寒,要是別人,也不能悄無聲息進了這院子,他抬臂將蕭紹棠的手從肩膀上拿了下來:“說是吏部今年調任地方的官員有誤,要何大人親自前去解釋!”
“不,絕不可能僅僅如此!”
蕭紹棠斷然道,回過頭就跟袁先生告辭:“先生,我要即刻進宮,我不能任由他害了七叔!”
“殿下且慢!”
袁先生雖然也吃驚這件事這么快就動了,但還是比蕭紹棠多了一分理智:
“您如今還在禁足中,萬萬不可就這么莽撞進宮,太過刻意,反倒更惹人生疑!”
“那我該如何做?那可是七叔啊,要是七叔有個好歹,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有生母和何家老太爺的事情在前,皇宮在蕭紹棠眼里,不啻于龍潭虎穴,尤其是皇帝如今對何家與他的關系生疑,萬一對七叔動手,誰能救得及?
“世子稍安勿躁,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皇上是不會貿然對何七老爺下手的,他要算賬的是何家,可不僅僅是何七老爺一個人!世子且靜靜心,屬下這就去安排!”
袁先生也知道,何家七老爺何永茂忽然被皇帝宣召入宮,分明就是皇帝對何家真切起疑的苗頭,當年的風波,怕是又要被攪動起來了!
御書房,皇帝坐在龍案前,已經將吏部侍郎何永茂晾了兩炷香的時辰。
何永茂靜靜地跪伏在地,心里忐忑如同擂鼓,但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當年之事,原本就牽系全族性命,一招不慎就是闔族覆滅的下場,作為何氏子弟,他一直都是有心理準備的。
為了道義,即使身死,也并不覺得有什么遺憾。
這是當年父親何老太爺的教導,他當年聽從了,并且這么多年一直恪守承諾,如今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這樣想著,何永茂的心跳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蕭紹昀正在專注的看著面前的折子,余光卻時不時的瞥向何永茂。
見他從一開始的詫異漸漸變成平靜,乃至最后一副古井無波的恭敬樣子,心頭疑惑漸深。
難道何永茂對當年之事真不知情?還是說他的暗衛調查出來的結果有誤,何家并不曾與秦王坑瀣一氣?
雖然有些吃不準,但是蕭紹昀最終還是開口了:
“朕聽聞何愛卿族中侄子今年趕赴西北戰場,戰死沙場,可有此事?”
何永茂心中驀然像是一塊大石頭砸了下來,雖然沉痛不堪,卻也再也沒有了那種提心吊膽的擔憂。
果然如此啊。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回道:
“確有此事,乃臣長兄之三子叢棠,自幼酷愛習武,頗有報國之志,少年熱血,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臣全家上下,悲痛難忍,卻也深覺寬慰,能為國盡忠,為皇上盡忠,雖死猶榮!”
“是嗎?如此說來,此子尤為可嘉。”前世今生加起來,蕭紹昀聽多了這樣冠冕堂皇的效忠之言,這話他并不當真,而是接著往下問:
“朕,聽聞秦王世子與愛卿族侄長相頗為相似,不知道愛卿如何看?”
何七老爺抬起頭,一臉茫然帶著絲絲悲切。
“秦王世子風采,臣有幸目睹過,但臣之族侄,已多年未見,以后也再見不著了若是能有秦王世子萬中之一,也是小侄之幸。”
這話回答得滴水不漏,蕭紹昀冷笑了兩聲,就撇開了這個話題,問了他些吏部的事務,就讓他下去了。
出了御書房的何永茂心中又開始打鼓,皇帝這看似不追究了,可誰知道,皇帝心中到底如何想呢?
何永茂不由得感嘆,大嫂一輩子謹言慎行,頗有大家風范,偏偏其妹所嫁薛家,卻是禍事的根源!
那日徐成霖趕赴東南,皇帝親自出城相送,薛蘭芝拉著秦王世子叫七表哥,就是尋常人也要多思量幾分,更不要說疑心病日漸深重的皇帝。
看來還是要先通知家中做好準備,若是有個萬一也不至于被斬盡殺絕。
剛走到宮門處,何永茂迎面就撞上了行匆匆的兵部侍郎湯源。
兩人雖然一個是兵部一個吏部,但都同屬侍郎級別,雖然沒什么私交,但是見面問個好還是要的。
不過這回不等何永茂開口,湯源就滿面關切地迎了上來:
“何大人可有受到皇上責難?”
他怎么知道他是被皇上責難?何永茂心中一怔,客客氣氣的答道:
“不曾,皇上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湯源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順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接著道:
“今日我進宮也是受人所托,何大人無恙,我也就徹底放心了。還有幾句話想要跟何大人說,不知何大人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的很,咱們邊走邊說!”
何永茂一聽就明白了,這怕是秦王府府那邊讓人捎話來了,連連答應,兩人相偕往外走去。
直到出了宮門,馬車開始行駛,湯源才壓低了聲音道:
“那邊有話,讓何大人切莫輕舉妄動,小心那位是要打草驚蛇!”
何永茂將這話一琢磨,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按照他的想法,是要先寫封信回家的,其實細想想,若是因為皇帝問了幾句話,他就即刻寫信回家,若是被皇帝身邊的人探查到,豈不是欲蓋彌章嗎?
只是這湯源什么時候又成了秦王那邊的人?
湯源也不管他如何疑惑,一再交代:“萬萬不可露出苗頭來,,西北那邊自有安排!”
何永茂半路與湯源分開,徑自回了家,一到家就叫來夫人與兒女。
“即日起,你們都跟著你們娘親去清河外祖家去!”
何永茂在家中排行第七,此時也不過,三十多,不到四旬,兒女尚且年幼,聽了父親的話,都紛紛表示不解。
“父親,眼見著秋試就到了,先生要孩兒好好用功呢,怎么這個時候去外祖家?”
“就是,這么大熱的天,怎么去呀?長路漫漫,不能到天氣涼爽些再去嗎?”
兒子與嬌滴滴的小女兒紛紛表示反對,而何家七夫人卻是從自家老爺的臉上看出了凝重與勢在必行。
“老爺”
她想問問生了什么事,但到底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何家七夫人也算得上是清河崔氏女,雖然與嫡支有些疏遠了,但在清河也算得上赫赫揚揚。
“夫人,有勞你了,咱們的兒女,以后就交給你了,記住,無論京中生什么事,都不要回來,也不要去虢州!”
何七夫人心中一沉,知道怕是有大事了。
但她素來謙良恭順,一口應了下來,也沒有多說話,就帶著兒女去收拾行李,準備出。
何永茂深深地松了口氣。
娶一個大家出身,知書達理的婦人就是有這樣的好處,無論你有什么事情她總是能處變不驚,無怨無悔的把你交代的事情做好。
京中即將不安寧,虢州也成了一個危險的去處,但愿夫人帶著兒女遠離京城,在清河能得崔氏庇佑一時,躲過這場劫難。
蕭紹棠聽說何永茂安然無恙,也總算是暫時放下心來。
但是他知道,后續的事情還遠遠沒有個結束的時候。
心中煩悶之下,他在家中也坐不住,最后索性一抬腳出了門,在天將暗之時摸進了威北侯府。
如今的歡宜閣被侯府侍衛把守的嚴嚴實實,沒有了威北侯夫婦特意放行,蕭紹棠再如何,也只能遠遠的望著歡宜閣嘆氣。
威北侯夫人看著眉目清朗的少年站在湖邊,靜靜佇立凝望,心中就有些不忍。
到底還是打了高嬤嬤親自去請白成歡。
“四小姐,雖說這秦王世子不羈了些,可到底也跟大少爺有些往日交情,不如,您出去看看?聽說,吏部何大人被皇上叫進了宮里,說是,秦王世子與何家故去的一位少爺有些相似,皇上心中有了疑惑。”
白成歡手中執筆,正畫著一幅錦鯉,聽了高嬤嬤的話,手一抖,那五彩斑斕的錦鯉瞬間就成了一團混雜的顏料。
這些日子,蕭紹棠沒少往威北侯府跑,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并沒有起過想見他的念頭。
要斷就斷個干凈,若是明知道不可能還若即若離給人以希望,那實在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是蕭紹昀對何家起了疑心,動作居然這么快
白成歡扔了筆,心中也是亂成一團亂麻。
她知道薛蘭芝蠢,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若是真的揭了出來,后果何等嚴重。
“罷了,我出去看看吧。”
虢州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何七不時地在眼前晃動,白成歡最后還是沒能鐵石心腸。
她實在不愿意看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變得沉郁悲傷。
等蕭紹棠看到廊橋那邊緩緩走過來的白成歡時,使勁地將眼睛眨了又眨,幾乎覺得是自己的幻覺。
他以為她還是不會出來見他的,畢竟她那天揚手扔落花的樣子,是那樣決絕無情。
蕭紹棠焦躁不安的心情,隨著那白衣的人影漸漸走近,慢慢的安靜下來。
“白成歡”
來之前,似乎有千言萬語,滿肚子的話想要對她說,可是這會兒真的見到了人,蕭紹棠卻覺得自己居然有些詞窮。
好些日子,他沒有見到她了,該從何說起呢?
虢州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何七不時地在眼前晃動,白成歡最后還是沒能鐵石心腸。
她實在不愿意看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變得沉郁悲傷。
等蕭紹棠看到廊橋那邊緩緩走過來的白成歡時,使勁地將眼睛眨了又眨,幾乎覺得是自己的幻覺。
他以為她還是不會出來見他的,畢竟她那天揚手扔落花的樣子,是那樣決絕無情。
蕭紹棠焦躁不安的心情,隨著那白衣的人影漸漸走近,慢慢的安靜下來。
“白成歡”
來之前,似乎有千言萬語,滿肚子的話想要對她說,可是這會兒真的見到了人,蕭紹棠卻覺得自己居然有些詞窮。
好些日子,他沒有見到她了,該從何說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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