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蕭紹棠也能知道白成歡心里有多么難過和不甘。

蕭紹棠就有些黯然，覺得十分對不住白成歡。

詹士春說要送他一份大禮作為結盟的誠意，也不知道這份二選一的大禮，是皇帝的意思，還是詹士春的意思。

這樣的算計人心，實在是可怕——若是候府接了給徐成霖賜婚的圣旨，那就等著斷子絕孫，爵位被收回。

而要是不接，那就必然要接另一道。

即使白成歡再不情愿，候府也不能為了她一個義女斷送百年的基業，而沒有候府的支持，白成歡一個虢州將領的女兒，又怎么能有底氣來抗旨呢？

蕭紹棠伸手放在白成歡的肩頭，聲音里有著難言的愧疚：

“白成歡，你放心，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一輩子太長了，現在說這話，不嫌早么？”

白成歡身體有片刻的僵硬，可她最終沒有把蕭紹棠的手拂開。

一輩子真的還很長，她總得慢慢適應。

蕭紹棠搖頭：“不長，假設我能活七十歲，那我已經過了十七年才遇到你，已經很晚了。”

這話太曖昧，白成歡不知道怎么接，她干脆站起身來，迎著風深吸了口氣，道：

“不說這些了。夜深了，你也回去吧，明日，我會接了那道旨意。你的賜婚圣旨，已經接了嗎？”

蕭紹棠也跟著站起來，有些害羞：“已經接了，還給了傳旨的安西王叔一份大禮呢。”

白成歡點頭，蕭紹棠是宗親，安西郡王去也是應該的。

“那從此以后，還請你多多關照，希望我們能夠互相扶持，患難與共，風雨同舟。”

白成歡回過頭，說得一本正經，就像是要和蕭紹棠做什么交易。

蕭紹棠心里的感覺別扭極了，笑道：“患難與共，風雨同舟？難道你就肯定了嫁給我就是要受苦受難，不得安寧嗎？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我會護著你，不讓你再受委屈！”

說完也不等白成歡反駁，就望著歡宜閣笑了笑：

“這回你也不用再搬住處了，整個秦王府，你喜歡住哪里，就住哪里！”

白成歡想著他一直讓她換地方住的事情，也不由莞爾。

月上中天，蕭紹棠依依不舍地走了，比以往哪一次離開的都要高興。

袁先生和三喜四喜那些混賬總是笑話他是見不得人的夜貓子，從今以后，他們可就再也不能笑話他了，他從此就過了明路，未來一片光明燦爛。

白成歡目送他遠去，想了想，沒有回歡宜閣，去了榮熙院。

威北候與威北候夫人也是意難平。

這兩道圣旨，一道女兒不愿意，另一道，接了就要斷子絕孫，女兒和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哪一個不痛快他們都不愿意。

可一道都不接，可以想見皇帝會是如何的借題發揮，將候府死命往下踩！

白成歡到了榮熙院的時候，高嬤嬤正立在廊檐下，臉色也是憂愁。

在她看來，這再好選不過了，自然是讓小姐嫁過去啊。

看到白成歡來，她趕忙行了禮，卻沒有急著去通報。

“小姐，老奴有兩句話，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聽一聽。”

白成歡望了望窗欞上的燈影，爹娘都在。

她往一邊走了幾步：“嬤嬤請說。”

高嬤嬤第一次在小姐面前有些局促：

“小姐，恕老奴多嘴，雖然今時不同往日，可侯爺與夫人待你的心，卻不曾變過一分。當日小姐執意進宮，夫人知道是小姐心甘情愿，縱然她不愿意也沒有阻攔，可是今日，夫人是看好秦王世子的，可是小姐不愿意，夫人也就沒有逼迫小姐。”

高嬤嬤停了一下，看白成歡臉色如常，并沒有因為她的話惱怒，才接著往下說：

“小姐，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總是不忍心違逆兒女的心思，可是他們才是真真正正全心全意為兒女打算的人。秦王世子是如何的相貌人品就不說了，小姐您心中最有數，只說他對您的心意，老奴看著，倒是比從前的人好上十分，還望小姐三思！”

高嬤嬤說得十分中肯含蓄，可是白成歡也是全然聽懂了。

她就向著高嬤嬤施了一禮：“多謝嬤嬤，成歡知道嬤嬤的好意。”

高嬤嬤連忙往一邊避去，直說不敢當。

直到她通報過后白成歡走了進去，高嬤嬤才望著白成歡的背影抹了抹眼淚。

這都換了一個人了，但愿小姐不要像從前那般任性，能明白幾分夫人的苦心就好。

翌日早朝，皇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正式說了給秦王世子與白成歡，徐成霖與明瑜縣主賜婚這兩件事，并且立刻就命禮部尚書方含東前去傳旨。

方含東明白是怎么回事兒，麻利地去了，可滿朝大臣頓時嘩然。

尤其是宋溫如，從昨日知道這件事氣，心中就不是滋味兒。

當初是他出的主意，皇帝才召秦王世子入京為質的，如今皇帝要再賽一個瘋子給秦王世子做世子妃，若是秦王知道了，不得恨死他？

他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啊！

原以為威北候府有良心的話會抗旨，反正他們徐家抗旨也不是什么做不出來的事兒，卻沒想到還有明瑜縣主這一茬！

這更是要寒了老臣的心啊！

宋溫如當即就向皇帝諫言收回這兩道圣旨，另給秦王世子擇佳婦，可御史臺那邊就硬生生站出來胡攪蠻纏，說皇帝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話哪里有收回來的道理？！

皇帝倒是看不出喜怒：

“丞相莫急，朕知道，這大齊上下，不尊朕這個皇帝的人多了，說不定不必朕收回旨意，威北候就不會把朕的話放在眼里呢！昨日朕命人前去傳旨，威北候就不曾接旨，想來是劉德富身份不夠，朕少不得耐著性子，讓方尚書再跑一趟了！”

皇上這話說得委屈，御史臺的言官經了王度和李延慶兩樁事，如今人人都沒了從前的風骨，皇上此話頓時激起千層浪，太極殿上，立刻就有許多人開始譴責起威北候府目無君上，不遵圣旨，十惡不赦等等！

方含東很快就回來了，意猶未盡的大臣就看著他等他一說威北候抗旨，就立刻討伐！

沒想到方含東倒是面有喜色：

“皇上，威北候已經接了給秦王世子賜婚白氏女的圣旨！”

另一道，沒接，但是那不要緊，是個人都不會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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