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漲紅了臉,他一個大男人的,竟然要當著傅明嫻這個臭丫頭的面前說自己要道歉,周圍還有這么多人。
真是……丟臉死了。
不過,既然話都說出來了,丟臉也就丟臉了吧。
秦洛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小爺我是來給你道歉的。”
“我怎么想著怎么覺得之前在市集中是我做的不對,雖然……雖然我是喝醉了酒,把你錯認成小爺的一位相熟悉的人了,但是……但是還是小爺我的不對,不該大街上對你拉拉扯扯的了。”
“對你一個女孩家的名聲不好,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已經沒有意識了。”
“還有……還有那個傅明元。”秦洛很不情愿的樣子,嘴都快要扁到耳邊了,“我把你打了,是我的不對,不過……不過你也不能只怪我!”
“我身上的傷也不輕,小爺我回到家還好頓被老頭子懲罰呢!”秦洛忙不迭的補充著說道,“咱們就算一人一次扯平了!”
“小爺我大度不和你一般見識了,你也不能小氣吧啦的斤斤計較個沒完。”
傅明嫻不敢置信的看著秦洛,見鬼了不成。
大半夜的,秦洛大老遠從秦國公府走到這,就是為了和她說聲抱歉?
就連暴怒中的傅明元也是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何知秀和傅家桓更是不明所以。
秦洛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們……不是耳朵出了問題的吧,不然怎么會聽到剛剛……剛剛秦洛竟然說的是要道歉。
秦洛邪魅的丹鳳眼,看著齊齊被他的話所震懾到的傅家一家人在北風中愣神,他卻是腳底抹油,找準了機會,二話不說的坐到了傅明嫻的位置上。
“你們這是在吃的什么……”
“看著好好吃的樣子!”
秦洛也顧不得什么禮教,直接拿著傅明嫻的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下來,他可是真的餓了,竟然覺得何知秀做的飯菜要比那些山珍海味還要美味。
秦國公府在城北,楊柳胡同的傅家可是在城東,他又要躲避秦國公府的侍衛追殺,早就又冷又餓了。
臉皮什么的,嗯……先放在填飽肚子后面。
“老爺……這……”何知秀為難的看著傅家桓,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還是秦洛這大魔王親自登門道歉,他們怎么也不能板著臉。
可是……就讓這小祖宗待在自己的家里?
為什么會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傅家桓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看著在風中凌亂的家人,“那個……咱們先進去看看再說吧。”
“也只能這樣了。”何知秀不住的搖頭。
傅家人重新進了門,卻被秦洛的吃相給震懾到了,怎一頓……狼吞虎咽來形容。
這孩子是餓了多久?
傅明嫻忍著咂舌,“那個……鵲之,再去填一雙碗筷。”
“父親母親,你們先坐著吧……就當多一個人吃飯了。”傅明嫻推了推郁悶中的傅明元,“哥哥也是。”
傅明元架不住傅明嫻求情,氣憤的安撫著雙親落座,自己的眼神卻一直盯在秦洛的身上,生怕秦洛又弄出什么動靜來,那模樣,活脫脫是在看賊。
秦洛嘴里叼著餃子,含糊不清的順著傅明嫻的話點頭,“對對對……你們就當多我一個吃飯的,我真好伺候的,什么也不挑。”
傅明嫻黑著臉,終于忍不住爆發,“秦洛,你臉呢。”
“怎么人來了不把臉一起帶來。”
秦洛一本正經的點著頭,嘴角微揚露出潔白的牙齒,“你說的怎么能這么對呢!”
“你真的是太了解小爺了!”秦洛拍著胸脯,“小爺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啊。”
傅明嫻,“……”
傅明元,“……”
傅家桓和何知秀,“……”
秦洛完美的無視了傅家人的白眼,繼續賣力的吃著自己的餃子,“等等,嗯……”
“這是……”
秦洛突然從口中吐出來一枚銅錢出來,霸道而又不爽的跳腳,“餃子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傅明嫻,你們家的下人是怎么做飯的!”
“小爺牙的要要被硌掉了!”
傅明嫻白了一眼秦洛的大驚小怪,“這是母親親手包的,銅錢也是特意放進去的,可不是每個餃子里面都有呢,你吃到算是你來年有好運氣。”
秦洛臉上的不爽消失,“我還頭一次聽到呢。”
“在家里嬤嬤們包的餃子一點也不好吃,還是伯母手藝好。”秦洛自言自語的說道,“那我可要多吃一點,會有好運氣呢!”
何知秀看著秦洛的樣子,是真的很喜歡,說的再大他也只是個孩子,和明元的年紀差不多,這么一看,這么一看,除了語氣張揚,到和傳聞中的混世魔王很不符。
看著也是個可憐的,竟然連這些平常的吃食都不曾知道。
何知秀的語氣再度恢復了從前的柔和,“那你的父親母親呢?”
秦洛嘴角的笑意頓住,看似心不在焉的說道,“我母親不在了,父親忙沒時間管我。”
傅明嫻夾著筷子的手微僵,突然想起有一年她在趙國公府的門外也是看到了如此瑟瑟發抖的秦洛。
那時候的秦洛還很小,個字也很矮,臉上卻始終帶著一種傲視天下的表情。
她年長秦洛許多,秦洛聲名在外,許多人避諱不及,唯獨傅明嫻不害怕他,還能每次都將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秦洛對她是不服氣的,兩人見面的時候便打架。
可是那年除夕。
秦洛紅著眼睛,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亂,語氣依舊如平時的張揚跋扈,卻多了幾分哭意,他說,“今天是我的生辰,傅明嫻你能不能讓我和你一起吃飯。”
他總是喜歡連名帶姓的叫著她的大名,從來都不叫姐姐。
傅明嫻雖然不解,但看著秦洛那般失落的樣子,還是沒能忍心拒絕他,收留了他在趙國公府住了幾日。
后來外祖母同她說,秦洛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血崩,甚至連宮中的太醫也驚動了,可惜還是沒能留住,剛好是在除夕夜,旁人都是高興著的,不可能為了秦洛一個人不過新年。
至此,所有人高興的日子卻是秦洛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秦洛本質不壞,單看他和傅明元之前在市集中打架,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來傷害傅明元就能看得出來,他只是性格如此。
或許。
他的張揚跋扈,只是為了掩藏內心中的不安和孤獨罷了,傅明嫻突然覺得他和前世的自己是同一種人。
每年除夕都是闔府高興團圓的日子,卻是秦洛母親的忌日,秦二爺冷漠,縱然有著老秦國公的寵愛呵護,到底他也是沒娘爹又不疼的人,他可能是想用他的離經叛道來惹的眾人的注意。
尤其是,秦二爺的注意,因為每次秦洛闖了禍,秦二爺才會正眼看他,哪怕只是責罵,好歹那個時候他也算是盡了父親該盡的義務。
正如自己對霍彥青的執著一般,愛的不是他的長相,而是愛他的那種感覺,那種溫暖。
他們都是孤獨的人。
孤獨的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引起喜歡在乎的人的注意,卻惹來旁人的嘲笑和輕視,是不是有些可笑?
傅明嫻放下筷子,一如小時候那般盛了碗紫菜蛋花湯到秦洛的面前,“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秦洛一怔,隨即又得意的笑了起來,更沒有半分客人的模樣,反倒是自來熟的一個勁兒讓著何知秀和傅家桓不要客氣,更不要拘束。
傅明元卻狠狠地瞪著傅明嫻,生怕傅明嫻一心軟,就被秦洛給糊弄過去了。
何知秀和傅家桓也只是一開始的拘束,后來便真的按照秦洛的話,直接將他給無視了。
除夕夜有守歲的習慣,通宵守夜,象征著驅走一切瘟病癔癥,期待著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吃飽喝足,秦洛滿意的揉著圓鼓鼓的肚皮,翹著二郎腿的坐在紅漆椅子上,“傅一,給小爺找個房間,小爺喜歡向東朝陽的,被子喜歡湘繡蜀錦的,枕頭就用蠶絲將就一下……”
傅明嫻沉著臉打斷了秦洛的臭屁,“去把東廂房收拾出來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
秦洛不滿的看著傅明嫻,“傅明嫻你這是做什么!”
“小爺我認床的!”
傅明嫻整理了下心情,壓著心中的怒火,“寒舍簡陋,恐怕容不下秦少爺這尊大佛……”
“不,這樣挺好的,傅一,你就按照你們小姐的要求去做吧。”
秦洛沒脾氣,攤了攤手。
“阿衡,你先回房間中去吧。”傅明元卻是看不慣秦洛張揚的性格,直接拉著傅明嫻的袖子,攆人了。
“可是……還要守歲。”傅明嫻皺眉。
傅明元可不想給傅明嫻機會,他怎么都覺得自己妹妹好像對這個二世祖的感情不一樣,居然還親自給他盛湯,他這個親哥哥都沒有這個待遇,傅明元又想起來了之前臘日的時候傅明嫻養了兩條金魚也是為了秦洛。
不行。
阿衡將來還是要好好嫁人的,怎么能和秦洛廝混在一起,不對,不是廝混,怎么看都是秦洛這個臭小子在帶壞他的妹妹,他身為哥哥一定要看住了。
“沒事,你回到你房間中也是可以的!”傅明元直接把傅明嫻推出了大堂,“何況還有哥哥在呢。”
“你……離我妹妹遠一點。”傅明元瞪著秦洛,“男女授受不親秦少爺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
秦洛挑眉看著傅明元神經兮兮的模樣,眼睛轉了轉,隨即攤攤手,“你看看你這小氣吧啦的樣子。”
“一馬平川的還沒張開呢,小爺我可沒興趣。”秦洛利落的從紅漆椅子上站起,搖搖晃晃的跟著傅一去客房了。
“你……”傅明元氣急。
“那哥哥你過了時辰之后也早點休息吧。”傅明嫻無奈的搖著頭,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了。
房間中被燭火照的明亮,傅明嫻看著晃動的燭光愣了神。
居然這么快又是新年了。
她在瀾安亭中閉上眼的那一瞬間,還以為她該去奈何橋,喝孟婆湯,忘卻所有的事情等著投胎轉世,誰知道老天竟然和她開了這么大的玩笑,不但沒死成,還給了她新的生命。
嘈雜紛擾過后,傅明嫻睡意全無,仔細的想了想,從前她除夕守歲的時候都是在做些什么,好來打發時間。
可除了想起在督主府上她擺弄著茶葉,汪延在一旁看書之外,便在沒有其他了。
傅明嫻突然有些懊惱,自己二十幾年都在過著什么生活,真的有些失敗。
門外突然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傅明嫻心中一驚,剛準備去看看情況,卻發現窗戶旁的人影越來越近。
“傅明嫻,傅明嫻……”
傅明嫻皺眉,外面竟然是秦洛在壓低著聲音的叫她。
“你睡了沒有?”
“還沒有。”傅明嫻將窗戶微微欠了條縫隙,看著外面偷偷摸摸的秦洛回答,“怎么了?”
秦洛聽到傅明嫻還未就寢,目光立刻亮了起來,“那你快些開門,我有東西要給你!”
“喂,我又不能吃了你,小爺我可是正人君子,你又沒長開,你不能像你哥哥那么迂腐。”
傅明嫻搖頭笑笑,她還真的就沒想過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在她的眼中,秦洛始終是個小孩子。
“知道了,你等一下。”
傅明嫻剛打開門,卻突然發現秦洛接下了自己身上的朱紅色貂氅不由分說的披在了自己的肩上,“披好衣服免得冷,你和我過來,我有樣好東西給你看!”
“秦洛……”傅明嫻來不及說話,便已經被秦洛拖得老遠,“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你放開我。”
秦洛皺著眉頭,“小姑奶奶,你可小點聲,我帶你去看好東西!”
“我保證你見了會喜歡的!”
秦洛可不管這個,他要做什么,傅明嫻便要按照他的要求來。
傅明嫻有些后悔了,秦洛還真的是好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混世魔王的名頭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單看他從秦國公府折騰來到傅家的勁兒就該知道,他是個不安分的。
自己怎么就一時心軟忘了他的性子了。
“大門已經上了鎖,出不去的。”傅明嫻臉上帶著幾分擔憂,“你要帶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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