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雖遠,卻也在快馬奔波幾日后到了江南。網
何九燁帶著何九衍前去拜訪那位從前醫治的瓦刺名醫,傅家桓因為國子監的職位不能輕易擅離,所留守在應天,何知秀帶著一雙兒女回了家。
至于傅明玫,雖然何九燁確定了身份,卻也不能這般無名無分帶回去的,外祖父何成幗性格耿直,又很偏執,估計是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才行。
玫姐兒雖非正室所出,但總歸是何家大爺的血脈,也是何家的孫女。
何知秀多年未歸,眼中只有酸楚和愧疚,傅明元也顯得有些緊張,倒是傅明嫻最為淡定。
前頭丫鬟相迎,傅明嫻挽著何知秀的胳膊靜靜跟在后面,忍不住抬眼打量著這享有盛名的江南何家,也就是她的外祖家。
院子規模宏大氣魄,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穿堂,紅漆大門里,放著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儀門內大院落,正房廂房一眼望不盡邊際,軒昂壯麗,院子西面,幾根長的竹竿架上爬滿了花藤。
怪不得有江南水鄉的美譽,應天中已經是秋天了,在何家卻能看到盛開的鮮艷的花藤。
何成幗夫婦健在,何家便未分家,五個兄弟同住一處,早已娶妻生子多年。
“小姐,小小姐,小少爺。”丫鬟錦繡躬身,笑盈盈的看著何知秀說道,“老太爺和老夫人正在里面等著幾位呢!”
話落,刻花楠木房門已經被打開,一位身穿茶色襖子的嬤嬤頭花白迎出門,看著何知秀的眼光中帶著驚喜,聲音哽咽道,“小姐……”
“羅嬤嬤。”何知秀也高興的上前,羅嬤嬤是何顧氏的陪嫁,從小看著何知秀長大,雖是奴仆卻也感情深厚,“秀姐兒回來了。”
羅嬤嬤忍不住擦了擦眼淚,“這便是小小姐和小少爺了吧,小小姐長得真像小姐當年的俊俏,老夫人早聽三小少爺送來消息就一直高興著呢。”
“可算是盼望著您回來了。”
“您快些去回了老夫人和老太爺吧。”
何知秀止不住的點著頭,傅明嫻跟在母親的身后,卻是眼角余光忍不住望向外祖父和外祖母所在的方向。
何成幗身著墨色長衫,身材瘦弱,鬢上髻稀少簡單的用只竹木簪子簪著,相對這般富饒的何家,這身打扮倒是甚是質樸素雅,僵著臉,倒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模樣。
屋內鋪著繡著麻姑獻壽的紅地毯,何知秀拉著傅明嫻兄妹躬身跪了上去,“父……父親,母親,不孝女……回來,看望您二老了。”
何知秀身體匍匐在地上,傅明嫻雖未見到母親的模樣,想必也是淚水含在眼眶中打轉,何成幗將身體轉過,冷哼著一聲并未言語,倒是何顧氏率先哽咽著開了口,“秀姐兒,你怎么才回來。”
“你到還敢回來!”何成幗板著臉,“傅夫人真是客氣了,這聲父親不敢當,既然已經說好你踏出何家便不會再回來,如今這又算是如何!”
何成幗未松口,母親便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何顧氏推搡著何成幗一下,“當年你便倔強著性子,將咱們女兒逼走了,如今女兒回來你卻還要冷著一番臉。”
何成幗怒目沖沖的盯著何顧氏,“當初是她自己要走的,并非是我趕她離開,話早已經說清楚了,若她選擇那小子就永遠不要踏進我何家的大門!”
“何知秀,你還記得你姓何。”
“你……還不是你逼的!”何顧氏紅著眼眶,指著何成幗的手顫抖,“咱們何家要什么沒有,女兒愿意嫁條件差了點咱們補上便是,可你卻一根筋。”
“倒叫女兒流落在外多年。何成幗……你可真狠心啊!咱們就這么一個女兒!”何顧氏竟掉落了眼淚,“當初你把女兒逼走了,我由著你,如今你再敢趕一次便試試,我老太婆豁出去性命了!”
何成幗的性子便倔,何知秀雖看著柔弱但叫起真兒來不輸給她爹半分,母親回來看得出來外祖父母都是欣喜的,只不過是掛著臉面不懂如何表達,若真的這般爭吵下去,恐怕最后才是真的會傷到了父女情分。
傅明嫻想了想,跪著向前挪動了幾分,拉上了何顧氏的手,恭敬的說道,“外祖母安好。”
何顧氏一愣。
“都是孫女的不是,自幼貪玩,闖了不少禍事,前些日子還撞傷了額頭,母親擔憂嫻姐兒會惹的外祖母和外祖父不快,便總想著要等著嫻姐兒懂事再回來。”
“這一來二去便是耽擱了,母親雖在外多年,卻也是一直都惦念著外祖母和外祖父呢,尤其是看到何三表哥和何四表哥之后,母親便同嫻姐兒說,哪怕外祖母是要責備的,她也要回來受罰,只想在二老面前盡盡孝道。”
傅明嫻抬了頭,想著何顧氏眨了眨眼睛,“外祖母可是會討厭頑皮的嫻姐兒嗎?”
活了兩輩子,傅明嫻卻都年紀不大,如今更是尚未及笄。
從前在趙秦氏面前便覺得撒嬌好用,想來何顧氏和何成幗也不過是嘴硬心軟,這個時候便正需要人來說軟話。
童言無忌,她將錯誤攔在自己身上,便是何成幗真的冷眼相對,也不會對一個孩童如此。
提起外祖母,傅明嫻總覺得心多了幾分親近,看著那軟榻上坐著的老人,是那般慈眉善目。
何顧氏身穿朱紅色褙子,額頭五福捧壽的抹額,滿頭華梳的平整,布滿皺紋的眼眶下,一雙眼睛清明。
前世傅明嫻自幼沒了父母,是趙秦氏養在膝下的,對于外祖母,傅明嫻打從心里有著好感,因此對著何顧氏也多了幾分真誠。
何顧氏看著傅明嫻這般乖巧的模樣,心都快化了,尤其傅明嫻同何知秀小時候長得很像,就好像秀姐兒離家多年未曾改變過一般,老的只是他們。
“你便是嫻姐兒,竟然出落得這般俊俏了,外祖母怎么會討厭咱們嫻姐兒呢,外祖母喜歡咱們嫻姐兒還來不及。”何顧氏擦了擦眼淚,想要將傅明嫻抱起,“讓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但傅明嫻卻是搖著頭,“外祖母是不怪嫻姐兒了,那外祖父呢?”
傅明嫻本就長得好看,又隨了何知秀的柔和,耷拉著腦袋看著何成幗,可憐巴巴的樣子即便是嘴硬心軟的何成幗也不好再冷言冷語。
“外祖父便別生母親的氣了好嗎?”傅明嫻拉了拉何成幗的衣擺,何成幗臉上甚是不自然,要罵何知秀的話也生生憋了回去。
“母親離開外祖父這么多年,未曾盡過孝道是母親的不是,但是現在又多了嫻姐兒和哥哥一起孝順外祖父了呢。”
何顧氏抿唇忍著笑意,被傅明嫻的一番話逗笑,“你外祖父可嘴硬著呢。”
何成幗的確嘴硬,何家盡是兒子,兒子之后全是孫子,唯獨何知秀這么一個女兒,從小便是捧在手中慣著。
誰知道竟然被傅家桓給拐跑了,這么多年連封書信也不知道傳回家里,還是他擰著面子去拖來往應天的商隊打聽她的消息,知道傅家桓這么多年雖然清貧,但對女兒甚好,這才稍稍平衡,不然老頭子真的會帶人沖到應天。
綁也要將何知秀給綁回去。
再后來聽說何知秀相繼產下一雙兒子,老頭子更是繞著何家大院開心的走上了好幾圈,比當初何大爺生了長孫還開心。
如今傅明嫻就這么乖乖巧巧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身水紅色繡花長裙稱的明艷艷的,何成幗扁扁嘴,本該是千嬌百媚的孫小姐,怎么的穿的這般差,連家里老三媳婦的侄女都比不得。
何成幗只是在瞬間就已經在心里想好了,要如何替傅明嫻打扮,女兒不聽話也就罷了,外孫女可一定要懂事。
何顧氏回向著傅明嫻點頭,傅明嫻又退回到了原位,“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外孫女明嫻。”
傅明嫻又私下推了推傅明元,傅明元這才有些局促的跟著說道,“外孫明元扣上。”
何顧氏在一旁幫襯著,“這一家子都跪在這里了,秀兒身體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嫻姐兒前些日子還受了傷,要是再昏倒了可怎么辦?”
何顧氏心酸的不行。
面子里子都給足了何成幗了,何知秀如此放低姿態,又帶著一雙兒女就這么跪在了他面前,看著方才外孫女拉過的裙擺,何成幗只覺得失落的不行,可能真的是人老了,當年那些臭脾氣也改了不少。
他也確實想念了何知秀,明明心里已經接受了何知秀的道歉,卻依舊要裝成不情不愿的樣子說道,“可別跪我,不然又要受到埋怨了。”
“多謝父親母親原諒。”何知秀的身體這才從地上抬起。
傅明嫻又體貼的將母親扶起。
“這回可是可以叫外祖母好好看看咱們嫻姐兒了吧。”何顧氏眼巴巴的看著傅明嫻,“嫻姐兒真是聽話,看來你父親將你教的很好,不像咱們家的臭小子,尤其你三表哥為,最荒唐了。”
看得出來何顧氏是真的很疼何知秀,這么多年未見,卻是清楚的了解著傅家的狀況,傅明嫻想著,或許即便沒有傅國公府的幫襯,傅明元的將來也不會用懦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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