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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子里所住的那座小院,主簿在院外等著,蘇拂在里面收拾東西。
其中最緊要的,自然是她僅有的五十枚銅板,原身母親的遺物都在一個破舊的木箱子里。
她將其打開,除卻幾件破舊的粗布麻衣,倒也沒什么。
方要將其蓋上,手卻按到硬邦邦的一處,她微微頓住,一層一層的掀開衣物,便見那硬物被封在上衫里面。
她扯開那層粗布,里面露出一個晶瑩的白玉出來。
這是一枚玉佩,看這玉質倒不像是凡物,她出身勛貴,雖不愛把玩,但看其色白呈凝脂般含蓄光澤,質似羊膏一般溫潤細膩,倒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此玉呈圓形,中間部分雕刻一個“城”字,而在圓邊處,則是鏤空花紋,看著花紋的樣式,倒是見所未見,蘇拂將它握在手中,倒是涼涼的觸感。
屋外忽而響起腳步聲,蘇拂不再多想,將玉佩貼身放好。
方站起身,屋門便被推開,主簿就站在門口,面上浮著焦急的神色,“你可收拾好了?太爺派人來催了。”
蘇拂不緊不慢的從一旁拿了房契,放在包袱之中,系好之后,這才轉身道,“可以走了。”
牛車再次從村子里離去,一路上,以往對她怒目以待的村民爭相駐足觀看,皆被她這般模樣給驚到了。
蘇拂目不斜視,對路上的人視而不見,竟儼然生出一種高貴之感。
跟在牛車旁的主簿卻心思重重,面前這女娃,怎地不過幾日,便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到了縣衙時,范丘一隊人已準備好,皆是一人一騎。
范丘騎在馬上,見蘇拂遲遲才歸,并未生氣,只是命身邊的人扔給蘇拂一套衣裳,語氣淡淡,“女子同行多有不便,換了衣裳再走。”
蘇拂接過衣裳,是一套新的少年人裝束,不知范丘是從哪里弄來的。
她謝過之后,便進去換裳,男子裝束比女子裝束簡單許多,不過一刻鐘,再出來時,隊后跟著一輛牛車,自然是為她準備的。
她坐上去,一切收拾妥當,見何守知在縣衙門口相送,還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眸光微閃,點頭以示回應。
這定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蘇拂如是想。
長樂府,那個她自幼長大之地,她終究還是要回去了。
長汀縣隸屬汀州管轄,要去長樂府,需經過建州地界,閩地多水多山,但念人人騎馬,便沿旱路而行。
因有蘇拂跟著,行程便慢了些,原本三五日就能跑完的路程,要再拖上兩日。
這樣看來,范丘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
蘇拂隨著他們一起奔波一整日,途中不過在路邊的茶肆歇了歇腳,用了一頓簡單的膳食,等日落之時,他們所在之處卻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范丘此行共帶了五人,也只帶了兩個帳篷所需物品,幾個親衛擠在一處,余下則是范丘所居之處。
回程多了蘇拂一人,她身為女子,自然不能同親衛擠在一處,身份卑微,也不能同范丘共帳。
但范丘毫無所覺,待一切收拾妥當之后,他便將蘇拂喚到身邊來,“你雖年紀尚輕,但與男子共居一帳也極為不妥,今日你便獨自睡在我帳中便是。”
蘇拂知道范丘為人一向細心,但如今的她非是以前的她,自然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范丘這般對待,隨即道,“民女一整日都坐在牛車上,不睡也可。”
范丘卻不理會,大步流星的朝那五人走去。
蘇拂見狀,盯著范丘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便進了帳。
如今的范丘雖然看著變化很大,但本性難移,依然如同以往一般,喜歡大發善心。
雖說不用徒步行路,但腰背卻真的有些酸痛,她躺在簡易的榻上,卻是輕松許多,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來之時,已是黎明,天色微微泛白。
她起身走出帳外,卻見火堆旁坐著一人,正用木棍挑著火光,聽到聲響,回過身看來,見是蘇拂,便道,“要過來坐么?”
蘇拂微頓,片刻便抬起腳步走到范丘身邊。
“你在做什么?”
“荒無人煙最易有野獸出沒,火光會使它們無所遁形,不敢靠近。”范丘仍是專心看著火堆,淡淡答道。
蘇拂點點頭,坐在范丘身旁,不再說話。
安靜許久,卻聽范丘開口,“想要離開長汀縣,不一定非要去長樂府,長樂府多是權勢集聚之地,你不該過去。”
蘇拂聽聞,微微勾起嘴角,這是她換了身子之后,最讓她感覺溫暖的時刻。
她微微低頭,編了一個謊話,“民女自幼聽母親講長樂府街巷的趣事,早已對長樂府心神向往,民女想著,母親應是在長樂府待過的,民女想去看看。”
范丘聞言,周身的戾氣收了不少,他記得以前,有一個人也愛聽街巷趣事,只可惜,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你母親是長樂府人氏?”
蘇拂搖頭,“未聽母親說起過。”
“那你呢?是哪里人?”
蘇拂又是搖頭,“民女自幼隨母親四處漂泊,不知是哪里人。”
范丘默了默,不再說話。
他不知,為何會在這荒野之中有了和這少女說話的心情,只是覺得此刻情緒低沉,忽而沒了說話的興致。
蘇拂見他不再說話,自己也沉默不語。
到了長樂府,她能做些什么呢?
總是要有能與之抗衡的身份,才能做到自己想做之事,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你叫什么名字?”范丘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蘇氏阿拂,拂塵的拂。”蘇拂回道。
范丘輕輕“嗯”了一聲,便站起身來。
身后有了悉悉索索的聲響,蘇拂跟著回頭,卻見那幾個親衛已經醒來出了帳。
“上路吧!”這是今日蘇拂聽見范丘說的最后一句。
途中范丘的親衛送來干糧,不過晌午,卻又有一人加入隊伍。
蘇拂見那人來時低聲對范丘耳語了幾句,范丘的神色有些陰沉,聽完那人匯報完,他只是微微點頭,便繼續行路。
倒是那幾個親衛對于來人熟悉的很,相互聊了幾句,便又安靜下來。
蘇拂坐在牛車之上,遠遠聽到關乎罪行之事,卻是不甚清楚。
也許因那晚安排不妥當,后兩日日落之時,恰巧行至客棧處,不用安營扎寨,自然也睡的舒坦。
范丘和蘇拂很少坐在一起,自然也沒再交談。
直至第三日一早,一個親衛忽而過來尋她,道,“此處離長樂府已十分近,主子不方便再帶你,那輛牛車,便算是贈與你的。”
蘇拂以為,范丘仍是防備著她,便沒在意,應承下來。
直至她在范丘走后出了客棧,看見一個同范丘勾肩搭背的身影,甚為眼熟,便知為何范丘決意將她在此處丟下。
那個人,果真是輕易惹不得。2k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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