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那身衣袍微動,她面上平靜無波,“我還不知,我犯了什么罪?”
府尹約是四十歲左右年紀,一雙粗黑的眉毛兇相盡顯,見站在堂前的人竟是如此無禮,抬眼給一旁捕役神色。
捕役明白他的意思,遂即走到她身旁,手中的水火棍杵向她的腿彎。
她像是知道捕役身后的動作一般,不緊不慢的向前跨了一步,正好躲開了捕役的動作。
捕役見她躲開,僅是愣了愣,手中卻又有了動作。
只見她抬頭,不卑不亢的看向府尹,“我想給府尹看一個東西,若是攜著這東西跪了,倒是怕給府尹惹來麻煩。”
府尹頓了頓,看了一眼一旁的方永,才道,“呈上來吧!”
她聽了府尹的話,便一步一步的走到府尹身旁,不緊不慢的將懷中的東西掏了出來,雙手呈在府尹面前。
府尹也就隨意看了一眼,只是那隨意一眼,卻是愣住了,若是他沒有看錯的話,那玉牌應該是燕王殿下的東西。
燕王殿下在朝中不怎么關心朝政,可平日里帶兵打仗都要依仗著他,因此在唐國的地位可以說是除卻當今陛下,最受官員敬重且害怕的一個。
只因為燕王殿下這個人,平日里雖常常帶著笑意,可誰都不知道那番笑意底下,藏著的是哪種心思,沒準心念一動,在陛下面前說了幾句,便使誰的官帽不保。
這玉牌,他也僅僅只見過一面罷了,其他暫且不說,小小的從商之人,又是怎么得到的。
府尹神色復雜的看了蘇拂一眼,手前后擺動兩下,示意她收回去。
她也確實是收了,又問了一句,“不知我可否站著聽府尹問話?”
府尹這會兒正是反復在心中琢磨的時候,便也沒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心中卻在想接下來要如何?
這一小小的商賈竟然有當今燕王殿下代表身份的玉牌,難不成這商賈背后的人是燕王殿下么?
要是細細糾來,蘇氏一族在江寧府的生意確實有一族坐大的嫌疑,難不成燕王殿下就是要扶持起這心來的商賈同蘇氏一族作對么?
若是他應了蘇氏長子蘇沅的請求,怕是會壞了燕王殿下的大事。
想到這里,府尹倒是有些后悔了,只是事到如今,他既然已經將蘇拂傳喚過來,又收了蘇沅的銀子,便不能若無其事的就這般了結。
這會兒燕王殿下在邊關打仗,一時片刻定然是注意不到江寧府,他只要將蘇拂關個兩日,到時放了便是。
想到這里,府尹慢慢抬頭,看了一眼堂下的幾人,才道,“有人舉報你是奸細,你可知罪?”
蘇拂沒有著急回話,反倒是看了一眼方永身邊的蘇沅,嘴角勾起一絲不明的笑意,像是嘲諷一般,“府尹,我來猜一猜,舉報我的人應是他吧!”
隨著她話音而起的,是她的手指,指向了蘇沅所在的位置。
不等蘇沅說話,她便道,“府尹有所不知,我同他的關系錯綜復雜的很,因著生意之事,又使得他對我積怨許久,今日我在東城西城的兩間茶業鋪子開業,搶了他的生意,他才惱羞成怒的,往我身上潑了臟水……”
她還沒說完,站在一旁的蘇沅便怒了,“你休要血口噴人。”
蘇沅面紅耳赤,不知是因為目的被人拆穿還是揭了他的傷疤。
“肅靜。”眼見兩人將要在公堂上吵了起來,府尹的眉間已然不悅,拍了驚堂木,震醒了此刻已然有些激動的蘇沅。
蘇沅咬了咬牙,他自沒有能換取在府尹面前不用一跪的物件,因此站在了公堂之上,一撩衣袍,生生的跪了下去。
可也就是這一跪,讓他比之蘇拂,更是矮了一大截。
蘇沅仰頭看向蘇拂,她眼角流露出來的不屑,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蘇沅跪的筆直,“我有沒有血口噴人,還請府尹傳喚今日從邊城送來的犯人范丘傳于堂中,看看兩人是否相識。”
“蘇拂此人使計將范丘從牢中救出,又安排在宅中住了幾日,將人帶入了吳越,我軍此時正與吳越國打的水深火熱,蘇拂不是奸細,又是什么?”
蘇沅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就算想著成心包庇蘇拂已是不可能,只好依言將范丘傳于堂上。
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犯人的鎖鏈就在這寂靜的公堂之中響了起來。
蘇拂微微回轉身,瞧見了范丘此時的面貌,和范丘離去時相比,稍顯得落魄些,但那神色卻與離開時并未有多大差別。
想來范丘在牢里待了不少的時候,這會兒已經很是平靜了。
范丘看了一眼站在堂上的蘇拂,沒有說話,被身后的獄卒一腳踹在了腿彎處,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府尹見范丘到了,便道,“你與堂下此人是何關系?”
堂下此人,指的自然是蘇拂無疑。
范丘沒有看蘇拂,確切的說是沒有看任何一個人,口中不過冷冷的吐出四個字,“萍水相逢。”
府尹頓了頓,又道,“既僅是萍水相逢,你入獄時為何她會將你救出?又為何會將你送到吳越去?”
蘇沅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只等范丘說出答案之后,蘇拂便會被定罪,因此他一時之間頗有些緊張。
站著的蘇拂仍是風輕云淡,她知道以范丘的為人,能將事實如實道來已然不錯,萬萬不會對她有什么傷害。
因此,她此時在想的,是這次要怎么將范丘救出來。
范丘此刻的面孔平靜無波,只有那雙眸子曾泛著一絲絲的綠光,讓人覺得有些可怖,不過是那一瞬,他又斂起了眸子。
他從江寧府快馬加鞭從陸路而過,很快便到了吳越,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經不記得他聽到了什么,腦子里嗡嗡作響,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幽然抬頭,那雙眸子轉了轉,看向府尹道,“她救我,是想讓我帶一封信到吳越。”
范丘話音方落,蘇沅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才是他要打到的目的。
府尹倒是愣了許久,將視線從范丘身上移開,放到了站在公堂之上的蘇拂身上。
那雙眸子雖然被細紗圍上,方才的冷靜自持此刻都有些煙消云散的意思,嘴唇緊緊抿著,不難看出,范丘的回答,讓她頗是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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