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本來就一肚子不高興,聽到小柒這么說,氣呼呼道,“你身坯那么寬那么高,我家公子又是因為你才上船的,要當盾,也應該你當。”
小柒一想,沒在意對方不善的語氣,嘿笑道,“說得有理!我來就我來!”
王楚風還沒來得及說不用,眼前立刻火紅一片,再聽小柒喝聲——
“去!”
王小卻喊,“公子!”
柒小柒瞥見王楚風從她身后站到她身旁,笑瞇雙眼,一時不看自己那箭射哪里去了,“好吧,看在十二公子今日痛快,我可以不埋怨你,上回的事一筆勾銷!”
王楚風竟似松口氣,“多謝。”
王小嘴快,“你還好意思埋怨公子?你大鬧戲園子一走了之,被人栽贓成強盜也不自知,要不是公子替你收拾爛攤子,你哪里還能這么自在?”
柒小柒只是不愛動腦筋,卻非蠢笨,一聽就明白,頓時露兇煞表情,“真不能做好人!我自認放他們一馬,想不到他們居然倒打一耙。好得很!好得很!”
王楚風看小柒的福娃臉化作惡鬼臉,又是一新鮮樣子。多妙的姑娘,喜怒由自己,要笑就笑,要狠就狠,全無矯揉造作,讓他心有所觸。
“七姑娘快看!”比起船頭三人的心不在焉,李羊眼皮子都不敢垂,一瞬不瞬盯著對面。
小柒的那支箭,扎進桅桿。
船的桅桿。
目測五百步以上!
然后王楚風聽小柒嘟囔——
“臭小山又跟誰較勁呢?這么顯擺!”
這時,馬成均回過神來,冷眼看回節南和王九,“我道自己拎著腦袋別褲腰,膽子已經夠大了,想不到王九公子更是不怕死。神臂弓是弓弩司絕密,你們竟敢仿造,想造反嗎?”
話雖這么說,馬成均心里驚得無以復加。
不,這不是仿造!分明改進了突破了!
節南語調歪氣,“都說是兔兒蹬,不是神臂弓了。神臂弓射程最多四百三十六步,兔兒蹬卻射出五百四十七步,再說長白幫私造各種兵器暗器,黑市生意忙得滴溜溜轉,馬寨主別隨便給我們扣反賊帽子,要反大家一起嘛。”
王泮林眼中含笑。他能說,這姑娘實在對他脾胃么?
馬成均啞了啞,稍后強橫,“就算你們有一船兔兒蹬,今日也未必討得了好處。”
王泮林說話,“不如你們也射一發飛火弩試試?”
節南附和,“沒錯,這又不是考秀才,全憑一手官樣文章。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來一發開眼,我再決定兔幫要不要和王九公子分道揚鑣。”
“最毒婦人心!”馬成均瞬間下了決心,一個手勢打過去,“我就讓你開開眼——”
幾十條火信旋轉出一圈圈青煙,對準的不是柒小柒的船,而是桑節南和王泮林兩人。
馬成均是賊,賊是不用同對手講道義的!
然而,馬成均不見血光,只見青光。劍影層層疊疊,卻似曇花一現,再眨眼,驚見兩三支反彈回來的箭,等他忙不迭閃開,狼狽望向對面。
嘭嘭火花空中綻,炸開的箭無力落在王九和那只白兔四周,未傷及兩人分毫。
馬成均盯住節南手中蜻螭,滿眼狐疑。
節南沒在意馬成均的目光,只發現書童不見了。
“到底是問人借來的書童,丟下你跑了哪。”節南譏笑某九,突覺肩上多出一爪子,剛想瞪眼削他——
“我們也跑吧!”某九輕輕往后一掰,“小山,深吸氣!”
王泮林的聲音讓風吹散,節南眼前天旋地轉,天色水色囫圇成球,下一瞬,后背撞彈一記,全身突然被涼氣包圍,耳里灌堵了,聽到咕嚕嚕嚕的鬧響。
她立刻想,王九居然報復她!那會兒在成翔,她就干過這事!
節南再睜開眼,四周渾濁一片,只能看到王泮林模糊的五官,還有他示意自己趕緊跟上的手勢。她憋著一口氣,跟在王泮林的身后,心里卻猶豫。
要知道這家伙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但他顯然一直在往深處游,她這么盲從,會不會活活化作水鬼?
可節南還沒跟出多遠,王泮林游返,往她手里塞了一條鐵索。
節南腦中才閃過一念,鐵索忽地拽起兩人。
很快渾水變得漆黑,感覺一口氣將要屏到底的時候,上方明光亂搖,節南終于浮出水面。她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打量,驚訝地張大了眼。
濕漉的山洞霍寬,漩渦的江水乖順,一條鷗舟穩穩載人。
懸崖下原來別有洞天。
“小山姑娘。”一只大手伸來。
節南抬眼看著那人就笑,伸手握住,翻上船,“我說堇大先生怎么可能忙別的嘛?和九公子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王泮林也讓堇燊的手下拽上船,聞言但笑,“小山你別這么說,萬一堇大先生惱火起來,把我們重新踹回水里,讓我們自己游回家去。”
堇燊一本正色,“小山姑娘放心,我這人恩怨分明。”
節南笑得哈哈哈,“別人不懂堇大先生,我卻再明白不過,某人實在陰損無賴,真是伴君如伴虎,你十分辛苦。”
王泮林神情不變,墨眼深沉,看著水面突道,“吉平來了。”
水泡嘩嘩,冒上吉平的方臉。
吉平道,“一切照九公子吩咐,我故意引馬成均到底艙,他看到那么多黑火大喜過望,立刻下令把船拉走,顧不得對付我們了。”
節南想到一個人,“書童呢?”她說歸說,并不真覺得書童會只顧自己逃生,雖然那種情形下,逃生一點不算錯。
吉平順答,“書童已成功鉆進船側孔窗,我看清楚之后,才來同你們會合。”
節南感覺自己耳朵讓江水堵了,可能腦袋也被堵了,轉問王泮林,“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堇大先生,走吧,讓小山看看我打什么陰損主意。”王泮林嘴角勾笑,那雙漆墨的眸子映滿火光,卻一絲不暖。
節南變眸,隨即調頭瞥開,聽漿劃水。過了三刻,看前方明明是石壁,卻其實有一處幾乎和水面齊平的缺口,上方不過一尺間隙。堇燊讓大家往舟底躺平,和手下人按著頭頂的石頭,將舟身壓到最低,沒一會兒出了山洞。
不過,這里已不是剛才的水道,前方江面無比開闊,一望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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