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太雖說不讓俞四娘入府,卻沒有短傅老爺錢用,隔三差五的差人給他大把大把的送銀子去,畢竟他也是個當官的,要些體面。
也不知那俞四娘給傅老爺下了什么藥,大把銀子往里頭砸,生怕砸不出個窟窿來。
次日,疏林院里頭又開始吵吵嚷嚷。
說是傅老爺昨兒個回來把夫人梳妝臺上的首飾全順走了,夫人這會兒正在里頭發火。
得,今兒這安恐怕也是請不成了,三娘干脆就回去了。
傅家本來就不是什么世族大家,也不是書香門第,他們能有今天的舒坦日子是多虧了傅老爺爭氣,考取了功名混到個縣官兒當。否則,傅家人還不知在哪個片田地里忙活呢。
左右是根基不勞,傅家又沒有個接班的,整的一副頹敗之像。
八月十五這天,落了暮,家家戶戶長亮著燈。原本該漸漸寂靜下來的街道反而越發熱鬧起來,三娘她們隔著幾道墻都能聽見外頭的嬉鬧聲。
傅府今天也熱鬧非凡,身為一縣之長的傅家,請來府衙里的師爺一家,還有些雜七雜八的衙役。除此之外,還有傅家一些自家的、外家的親戚請了一大堆。
畢竟是個重要的場合,傅老爺自然是回府坐鎮。何氏也暫時不去管她那一箱子首飾的下落,跟著傅老爺人前人后的張羅著,瞧著倒像一對恩愛夫妻。
過節穿新衣,傅靜嫻坐在老太太身邊,穿著一身孔雀紋錦衣,上頭鑲著一對碧霞云紋聯珠,華貴得很。
傅靜初同柳姨娘坐在靠著門邊那桌,與傅靜嫻相較之下,傅靜初就遜色很多。一件粉色的云雁細棉襖子,頭上寥寥幾支細簪,看起來平平無奇。柳姨娘自己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偏生不在自家姑娘身上費心,真是缺心眼兒。
念著大過節的,傅老太太格外開恩,準三娘也一同赴宴。
府里給三娘送去的秋衣根本沒法穿出來,秋姨娘就自己去買了布料子,給三娘做了身碧霞月華罩衫。里頭穿普通一些,外頭看起來倒是鮮亮。
為了有足夠的空間,傅府堂屋里被挪了個干凈,統統拿來置桌椅了。男女三歲不同席,男賓與女眷也都分了桌。男的坐堂屋里頭,女的就坐在堂屋外頭的院壩里。
三娘同秋姨娘尋了個不顯眼的位置,想著吃飽喝足了就打道回自個兒院子。
“三娘”還沒等她倆坐下去,有人便喊道。
她轉過身看了看,是吳先生。
只是吳先生同傅靜初母女兩同坐一桌。
秋姨娘瞧見柳姨娘也坐在那里,頓時沒了興致“先生喚你呢,快過去吧,我坐這里便好。”
三娘知道她那點兒心思,不過她倆不碰面也好,免得起什么爭執。
“那我過去了”三娘說道,秋姨娘點了點頭,她便往吳先生那桌上去了。
吳先生拉著三娘坐在她身邊:“你這身衣裳倒是好看,襯得你白白嫩嫩的,討喜得很。”
三娘卻道:“先生莫要取笑三娘。”
“我這是在夸你,有什么可害羞的。”吳先生以為她當著桌上眾人的面不好意思。
柳姨娘頗為不快:“光外頭穿得好看有什么用?內骨子里還不是下濺。”
傅靜初癟著嘴,人人都比她打扮得好看。她看著三娘來氣,哼哼著別過頭去。
“一個妾室,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家中的小姐哪輪到你來說三道四?”吳先生回擊柳姨娘,半分不留情面。
吳先生開了口柳姨娘也不敢反駁,傅老爺都禮讓三分的人,她可不敢得罪了。
“靜初啊,咱們上那桌去。”柳姨娘指了指后面那桌同傅靜初說道,看著心煩就索性去別處。
傅靜初自視身份高,也不屑同三娘同桌,早都想走了:“好”她毫不猶豫的回道。
瞅著她倆走了,吳先生還皺著眉叨叨兩句:“沒規沒矩,也不知道傅家是怎么管教的。”
三娘見她不怎么高興,就轉了話題:“先生怎的也到府里來了?我還以為您會在自家過節呢。”
吳先生卻是嘆了聲氣:“我本也不打算過來的,我夫君他被調往泓淵書院去了,你父親也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消息硬要我們過來,說是當喝個離別酒。”
泓淵書院?那可是京城響當當的書院,當朝宰相就是師出泓淵,三娘沒想到林院士竟被調去了那里。
照吳先生這么說,位林院士今兒也是來了的。三娘朝堂屋里望了望,傅老爺身旁確實坐了位中年男子。那人眉宇間正氣橫生,長了雙慈眉善目,倒確實是良師之像。
“先生也去么?”三娘是明知故問,當初吳先生也是在十五之后離開了河安。
“自然是要走的我本家就是京城人氏,總要落葉歸根。”吳先生同她說道。
三娘一副難割舍的模樣:“那往后還回來么?”
吳先生見她這樣子,就安慰她:“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我不在你也可以給我寫信。若是哪天你大婚了,我必定會不遠千里前來祝賀的。”
反正也是虛話,三娘將著聽,嘴上還是歡喜道:“那三娘便等著。”
說話間,席間已經坐滿了人。傅老爺身為一家之主自然是說了一番祝禱之詞,之后眾人便動了筷兒。
難得的是十五的月亮準時圓,照得傅府的院子里通亮,外頭也還熱鬧著,讓三娘體會這久違的喜慶。
用罷了飯,席間的人都還沒走。下人們收了碗碟奉上瓜果,供眾人邊賞月閑食。
“仙遇幸逢,明月妝成銀鏡湖”
有人興起楹聯,三娘尋聲望去,卻是林院士。文人嘛,喝了點兒小酒再遇上這樣的場景,多是會賣弄一番。
吳先生瞅了林院士兩眼,嘀咕道:“這死鬼,又犯毛病。”
三娘卻輕聲笑了起來,瞧著林院士一臉正經,再配上吳先生這句話,真是叫人忍俊不禁。
林院士一個人醞釀了許久,似是在書院里養成的習慣,竟同在座的賓客說:“誰來對對我這上聯,若是能叫我滿意,就賞他這個。”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白壁玉佩。
吳先生見了,干脆別臉看別處去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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