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乃是滇地的白族女子,能嫁給燕懿王,全靠貌美性柔。老燕懿王因一身血脈緣故,自知易招天子忌諱,自封地從吳地遷往滇地后,便縮著頭,盡量不忘京城湊。
兒子娶妻,他斟酌良久,才給尋了一戶當地的人家,甚至都不是奢遮權貴,就是擔心讓皇城中的那一位多想。
現任燕懿王雖然比起父親來沒那么縮,卻也是循規蹈矩。王妃性子柔順,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只知道凡事要向丈夫詢問。她聽了女兒的話,一方面覺得這親事確實不錯,另一方面,也不敢自己做主。于是道:“你先別急,等我寫信給你爹爹,看看他怎生定再說罷。”
趙環既然回了京,自然是要去給田太后請罪。
燕懿王妃帶著女兒入了宮。
田太后對這個晚輩本就沒甚好感,當初不過因著面子情,又得了先帝的囑咐,才把她留在宮中住了許久。如今收了侄子的信,十分不喜,教訓趙環了幾句,就要打發了她。
趙環卻抓著機會問了安,復又道:“想求圣人派幾名醫官來為我看病。”
她說話毫無忌諱,對著田太后,透著一股子理直氣壯的親昵,依舊是許多年之前自己在宮中的做派。
田太后一堆的政務等著處理,自家一個親生女兒,一個便宜兒子的婚事都來不及管,哪里有空來跟她寒暄。見只是一點要求,便點頭同意了,又對著燕懿王妃道,“傷成這樣,讓孩子回家養一養,旁的事情先放邊上罷。再往后天氣也冷,你們早點回滇地,不要讓趙恬日日在家中擔心!”
這是明晃晃的趕人回封地了!
燕懿王妃尷尬極了,忙應了是,打算告退。
趙環卻面露躊躇之色,似乎是無意般地道:“滇地遠得緊,一往一返,忒耗辰光了,若是我要做嫁,怕是來不及……”
田太后立刻將目光轉向了燕懿王妃。
王妃一副攔之不及的模樣,臉上十分驚慌。
這下田太后倒是不著急了,她哼笑了兩聲,問道:“哦?佳城要嫁人了?選的京城人士?怎生不告訴我一聲?”
燕懿王妃窘迫地道:“小孩子嘴巴沒遮攔,這都是她自己說著玩的,八字都沒一撇呢!”
田太后倒是一直挺滿意燕懿王的,聽說趙環要嫁人,盤算了下滇地那一大塊封地,心情頗好地問道:“談的拿一家?”
燕懿王妃急得臉都紅了,正要拿話敷衍過去,卻聽趙環道:“還不曉得成不成呢……是護國公府的周延之……正想問問圣人的意思!”
田太后頓時鎖緊了眉頭,立刻問道:“已經談過了?你們兩家都有意思?”
如果趙恬死了,封地收回,趙環嫁入護國公府倒是未嘗不可。可如今趙恬活得好好的,他這樣聰明一個人,不會犯這種傻吧?
還有護國公府,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與藩王扯上關系的樣子。
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家已經有了什么默契?
見了田太后的態度,燕懿王妃幾乎是馬上就察覺出不對來,她連忙搖頭道:“小孩子胡說八道,她自己當日得了護國公府周延之的救護,沒經過事,就一心想著報恩。沒這回事!”
田太后哪里看不出來其中有隱情。不過既然燕懿王妃否認了,她也樂得裝傻,便道:“滇地也多有好男兒,不一定要在京城才好,好山好水出好人,你們做爹娘的,要給女兒仔細挑挑才是。”
嘴上如是說,可她心中早已種下了狐疑之心,打算讓人好好查一查這兩家背后的毛病。
燕懿王妃連連點頭,拉著女兒就告退了。
一出慈明宮,趙環就甩開了母親的手,惱道:“作甚要堵我的話!我就是想要嫁給那周延之!”
燕懿王妃難得地沖女兒發起了脾氣,因是在禁宮之中,她壓低了聲音,生氣地道:“你這孩子好沒道理!哪一個的婚事不是父母做主,你爹爹都不曉得,你就在圣人面前亂嚷嚷,怎么這樣不聽話!”
她才說了幾句,忽見前方來了兩個宮女,對著自己行了禮,又沖趙環請過安,道:“公主請郡主過去頑。”
趙環哼了一聲,以為這是趙珠服軟,要給自己道歉,便冷笑著跟著去了。
進了殿內,只見趙珠拿著一卷書歪在榻上,連動都沒有動彈一下。
她身上穿著寬松的綢衫裙,頭發只簡單地挽了起來,臉上脂粉不施,一點也沒有要見客的樣子。
趙環臉上閃過了一絲不爽。
什么意思?
她的臉黑漆漆的,硬邦邦地道:“你找我作甚?”
此時此刻,她已經察覺出來,趙珠尋她并不是為了為上回的欺騙道歉,想著同自己重歸于好了。
趙珠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趙環一通,尤其將重點放在了對方殘缺的耳朵,跟空蕩蕩的兩根手指之上。
趙環看著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又盯著自己的手不放,頓時勃然大怒,罵道:“看什么看!你什么意思?!”
趙珠與趙環乃是童年玩伴,趙珠年長,又得過先皇的囑咐,是以一向對這個比自己小的妹妹頗為客氣。她雖貴為公主,許多時候不愿意多計較,往往有什么事情,都讓著幾分,更從未像今日這樣挑釁。
趙環極受不了這樣的目光。
如今的她,一是見不得旁人看著自己,二是見不得周圍有人竊竊私語。她總疑心別人看自己,就是在看自己的傷處,竊竊私語,就是在討論自己的殘疾。因為這個,趙環已經處罰了好些丫頭,小廝。現在趙珠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的空手指打量,實在是令她惱怒極了。
趙環張嘴就要罵人。
卻聽趙珠道:“我聽說,你要嫁給護國公府的周延之?”
趙環的罵聲頓在了喉嚨里。
趙珠又道:“你真是想得太美了,除非你爹……你家封地都收歸了朝廷,不然……怎么可能!”
趙環冷冷一笑,諷刺道:“誰告訴你我真要嫁給周延之了,我不過是……”她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出不對來,連忙住了口。
趙珠怔了怔,不一會兒就笑道:“我說呢,你天天纏著那沈滸,怎么可能一夕之間就變了主意。不過你這樣又成不了事,還要浪費時間,何苦來著。”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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