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生悶頭喝了一口酒，指著天上的月亮，“當初你祖母讓爹娶王氏，爹打算逃到常州府，因為你娘生前就很想去常州府走走，可是爹去了常州府，卻沒躲的了那場婚事。

如今，時過境遷，沒有人逼我了，而我卻自己娶了別人，華姐兒你知道么？爹好難受，當初，爹是不是應該和你娘一起去了？便沒有這后頭的許多了？”

高琳華搶過高靖生手里的酒壺，怔怔的看著她爹，深嘆一口氣，人活在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呢？

就像是那天，柳子珩答應她的，要是她不同意，他就親自帶兵滅了鬼嶺山，可是最終，她還是點頭了，不是么？

父親其實也是一樣的，他是可以不娶的，大不了鬼嶺山繼續存在，鳳翔府晚兩年再恢復如初罷了。

可是父親心里也有一桿秤，衡量之下，最終選擇了接納顧蕓娘。

父親雖然此刻很難受，可是她曉得，其實父親是不后悔的，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受的了。

“可是爹，沒有后頭這許多，也就沒有我了。”高琳華無法想象，要是自己無父無母的長在高老夫人跟前，會是怎么樣的一副情形。

應該是很難熬的吧？甚至根本就長不大！像是高老夫人那樣的人，她完全就相處不來。

“華姐兒……”高靖生說著，像是個小孩子般，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高琳華回頭吩咐秦嬤嬤，去將管家高一叫過來，父親這個樣子，她看了很心痛，但是她幫不了父親。

“小姐，老爺他……”高一過來，看到痛苦不已的高靖生，十分擔心。

“沒事，你扶我爹回去休息吧。”高琳華想了想，又對已經走到高靖生面前的高一說道，“送去書房吧，別讓父親回房了。”

高一的眸子閃了閃，還是點了點頭，雖然不曉得大小姐這是鬧哪一出，但聽大小姐的，總不會有錯。

“嬤嬤，陪我走走吧。”高琳華緩步而行，這邊不大，走來走去，也就只有那一個院子，可高琳華卻像是不知道一般，一圈又一圈。

“嬤嬤，當初我爹娘，應該也算是一對神仙眷侶吧？”高琳華苦笑著，要是她娘還在的話，該多好。

只是時光回不去，才有這許多煩惱。

“小姐，夫人她已經逝去很久了，相信夫人在天上，一定很幸福，沒有煩憂。”

秦嬤嬤勸著，小姐終究應該往前看，不能老想著以前的事情。

“可是……”

秦嬤嬤攔住高琳華，“小姐，沒有可是，夫人已經不在了。而不管老爺身邊有多少人，您需要做的，就是哄老爺開心，以后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這就夠了。”

高琳華望著秦嬤嬤沒有說話，好親事？她才不想要所謂的好親事呢，她寧愿當一輩子老姑娘，也不想嫁人了。

只是這些話，高琳華沒有辦法跟秦嬤嬤說，要是讓秦嬤嬤知道了，估計能將秦嬤嬤嚇死。

想到前世的慘劇，高琳華走到秦嬤嬤的跟前，拉住秦嬤嬤的手，“嬤嬤，我會給你養老的，一定會讓你以后過得好的。”

秦嬤嬤有些怔住，不懂高琳華怎么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然而她想說什么的時候，高琳華已經走遠。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高琳華一夜未眠，她想，顧蕓娘肯定也是睡不著的，至于她爹？除了心碎，還剩下什么？

早上的時候，顧蕓娘論理是應該給當家夫人磕頭奉茶的，只是王氏不在，高靖生便讓顧蕓娘對著范氏的牌位敬了一杯茶。

顧蕓娘還給了高琳華見面禮，很俗氣，就是個紅包，不過高琳華接的倒是比較開心，金銀什么的，還是很有愛的。

高靖生沒有讓顧蕓娘侍奉早膳，直接讓她回去了，“回去歇下吧，你這樣子，別人見了，還以為誰虐待你呢。”

高靖生對顧蕓娘說完，又一本正經的對著高琳華說道，“你也是一樣！華姐兒，別以為你抹了那么厚的粉，又蒙了面紗，我就看不出來了。”

高琳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好一會兒，才是回過神來，“好的，我一會兒就回去。”

說著，給高靖生盛了一碗粥，見父親的面色如常，心里安定不少，看來父親昨夜發泄了一番，心里的那口悶氣，便出了，這樣也好，日后也好過點。

“嬤嬤，一會兒午后，你做一匣子京師特有的點心給顧姨娘送過去。”

秦嬤嬤愣了下，“小姐何必待她那么好？她的身份不明，又是硬貼上來的，小姐作甚理她，再怎么，也不過是一個妾室罷了。”

高琳華回頭望著秦嬤嬤，“可是嬤嬤，我要和她在這里相處好幾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系何必僵了？何況，我們還同病相憐。”

這近幾年里，哪怕王氏知道，這里多了一個顧姨娘，也不可能丟下一切從承德府趕來鳳翔府這偏僻地的。

而父親，顯然也不可能將顧姨娘一個人送回承德去的。

既然注定了要相處在一起，她也沒有必要一開始就給顧姨娘臉色看，反正一切都有百合看著呢。

若是顧姨娘真的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她不介意到時候好好教訓教訓她。

“小姐這是心善。至于她那臉，也是她活該！她當初將老爺嚇成那樣，總該受點懲罰的。”

秦嬤嬤雖然不曉得詳情，可是顧蕓娘進屋之后，高靖生就受驚過度不好了，除了顧蕓娘，還會有誰？

“嬤嬤以后也別提這些了，免得讓下頭人聽了，亂嚼口舌。”

高琳華走到樹下，接過一片飄落的黃葉，有人如同黃葉一般，飄落了，可也有人像是明年的新芽，出現了。

然而高琳華還沒來得及感慨太久，便接到高一遣人送來的帖子，有些傻愣愣的聽著他道，“小姐，這些都是鳳翔府的官夫人和小姐們的帖子，想來拜訪您的。”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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