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圓圓冷眼看著座下的人們,有的垂頭喪氣如喪考妣,有的垂首靜默不敢多言,卻是無一個人再敢對自己有任何質疑之聲,她轉頭看向桃子,使了個眼色。
桃子會意點點頭,提起嗓子正要說什么做結尾的時候,忽聽有人道:“這是怎么了?吵吵鬧鬧的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這聲音聽著實在耳熟,路圓圓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攥在手里的絲帕“刺啦——”一聲被她撕開了線。
迎春發現她的異樣,擔心的俯下身子,“少奶奶?”
她未察覺,只顧看著那個身影越靠越近,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等感覺悶在胸口的郁氣稍減,這才松開了手,睜開眼睛,“......無事,莫擔心我。”
“......是。”雖是這么說,可她的表情根本不像是‘無事’的樣子,即使她故意放緩了呼吸,可依然略顯急促,連一向馬虎的迎春都瞧了出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從未從進來的那個人身上移開過。
迎春心中莫名,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便瞧見了孫岷。
他大踏步而來,身體兩側的袖子被甩的“咧咧”作響,全無平時他裝出來的悠然君子風,倒像是在與誰置氣撒氣一般,風風火火莽莽撞撞的。
路圓圓冷眼瞧著,尤氏見到孫岷時卻是雙眼一亮,猛地從地上坐起,一手拉著一旁發愣不知是誰的婦人沖到他面前,一手死命扒著他的下擺不肯松手,就像是冤者忽然見到了青天大老爺一般,她噗通跪倒在地哭喊道:“少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你是何人?這......這這成何體統!還不快點放手!”孫岷一驚,下意識的往后一躲,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黑如鍋底。
瞧著他明明已經氣急到額冒青筋的地步,但還是不得不顧忌著周圍的目光而強忍著,不能一腳踢開礙腳的尤氏,路圓圓心里一陣松快舒爽,就連惹人厭的尤氏也看著順眼許多。
“人呢?都是怎么做事的!還不速速將這潑婦給我拉走!”孫岷一臉難堪,抖了抖腿都沒將那雙爪子自自己身上甩下去,只得開口喚人來。
才一喊出來,人還沒動手呢,尤氏就已經害怕的松了手。
得罪少奶奶還沒什么,若是得罪了少爺,真的就這么被人拖走,她最后翻身的機會可就真的沒有了。
雖然松了手,但她依然不死心,大喊道:“少爺,奴婢們犯了錯被逐出府去也沒什么,可是喬奶娘又犯了什么錯?她老人家在府中呆了大半輩子了,即使您不在乎當年她奶您長大的情誼,但都這么多年的感情了,臨到最后她只求一個緣由也不為過吧!”
當初孫家初初發跡,周氏長子卻意外去世,喪子之痛加上連日的勞累,終于折磨的她身心俱疲,連奶水都斷了。那時還在哺乳期的孫岷不肯吃其他東西,可一連幾個奶娘的奶水他都是吃了就吐,眼看著小兒也是越來越虛弱,周氏愁的連頭發都白了一大把。
正是焦頭爛額無計可施時,幸好遇上了喬奶娘。
小孫岷能吃喬奶娘的奶可以說是救了他一命,也是保住了孫家唯一一點香火,周氏自是對其感激不盡,萬般挽留請其留在孫府一待就是這么多年。喬奶娘在府上雖說是下人,可除了孫浩和周氏外,就是孫岷也不敢在其面前有半點放肆不敬之意。
是以尤氏才在勸不動喬奶娘出面的時候卻把其兒媳誆了來,這是她最后的王牌了,縱不能改變自己被逐出府的命運,但依著孫府一家主子對喬奶娘的重視,就是給路圓圓添個堵也是好的。
她心里帶著破罐破摔的得意,故意說得好像是路圓圓要將喬奶娘一并趕走一般,想著孫岷定然會大怒責怪她,不想他卻微微挑了挑眉,疑惑道:“緣由?喬奶娘不是自己請辭離開的么?”
“哈?!!!”尤氏不敢置信的大叫一聲,然后怨憤的看向她身旁的女子。
“你......你沒問我,又急急的就將我拉了來,我根本來不及解釋。”女子,也就是喬奶娘的兒媳布氏心虛的為自己辯解著,尤氏卻是徹底癱在那里,再無別的辦法。
瞧她們如此,孫岷表情不耐,嘴唇動了動,終是忍不住轉頭朝路圓圓的方向吼道:“管好你的人,這般散亂沒規矩似狂犬亂吠你可還有一點做主子的自覺?!若是無能,你......”
這個女人自開始就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故意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什么都不管,根本就是存心要看他的笑話!他真是何其不幸竟娶了這樣一個女子做妻?無德無能還是早早休掉的好!
他本想將這句話喊出來,臨到嘴邊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喉頭滾了滾,終是咽了下去。恨恨的瞪了一眼地上的人,甩袖離開。
擦肩而過之時也被瞪了一眼的路圓圓心里不以為杵反倒好心情的勾起嘴角。復看向下面依然被尤氏緊握住手腕不得掙開的婦人,提升問道:“下面的可是負責漿洗衣物的布氏?”
婦人身子一僵,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雖今日后悔來此地,心中對這個少奶奶存了幾分忌憚但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只是她自己被鉗制于尤氏手中的手腕,好似被鐵鏈禁錮,捏的她骨頭都咯吱咯吱響,她吃痛的向后縮著,偏又半分都掙脫不得,氣恨的咬牙切齒,更是悔恨自己怎么就信了這婆娘的邪,被她誆到這里來,如今半點好處都沒撈到不說還要惹得一身腥!
此時聽得路圓圓發問,她下意識縮著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又將二人相握的胳膊上的衣袖往下拉了拉,這才恭恭敬敬道:“回少奶奶的話,正是奴婢。”
路圓圓點點頭,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角的褶皺,淡淡道:“看在喬奶娘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做晚輩的要盡孝道,不說為他老人家排憂解難也莫要她擔心才是。”
“......是,奴婢謹記少奶奶的教誨!”布氏根本不敢多說什么,唯唯諾諾的應下,看著路圓圓離開一下垮了肩膀,不覺松了一口氣。
乖乖,當真是自己小瞧了著少奶奶,竟不像傳言所說那般懦弱怕事,這臨危不亂殺伐果斷的氣勢可是震得這幫人連個屁都不敢放!
她心里更是對挑唆自己前來挑事的尤氏厭惡不已,狠心手下用了力氣又掙了幾下,這次倒是從失魂落魄的對方手中解脫出來,吃痛的揉著自己發紅發腫的手腕,她狠狠呸了一口,罵道:“差點被你這個惹事精給害死!”
埋怨的口吻,倒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怨到了尤氏身上,全然忘了當初當初一聽有好處允諾便急不可耐的主動勾搭上來,全然忘了自己婆婆警告,見利忘義的不也正是她自己?
布氏心中又氣又悔,又見尤氏還是那副不回神的模樣癱在那里,這副模樣可一點都沒有激起她心中的同情反而怒氣更甚,她一腳踢在尤氏的小腿上,“都是你害的!掃把精,沒好心!”嘴上咒罵了幾句,尤氏依然沒反應過來,布氏心中無趣,翻了個白眼走掉了。
而這一切都被迎春看在眼里,見布氏離開,她也轉身小跑著追上前面的路圓圓,一副百思不解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問什么就問吧。”路圓圓道。
“其實也沒什么啦。”迎春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奴婢只是有一事不明白,前來挑事的那些人中,少奶奶為何獨獨放過了布氏?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捏了捏握在手中的卷軸,正是她方才當中所念,記載著前來鬧事人所犯下錯,其中自然也有布氏。
路圓圓為了能夠一次性徹底根除掉埋藏在身邊的毒瘤真可謂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為了撬開那些人的嘴挖出那些內幕可是費了不少心思,一連好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如此辛苦到最后卻放了水,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奴婢不懂,明明她也犯了錯,少奶奶何不將她一并罰了?偏偏全部用筆勾了去,就是不讓奴婢說出來?”
“她好歹是喬奶娘的兒媳,雖然耳根子軟人糊涂了些,但做的也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掛齒。怎么說也是盡心侍奉過娘親的,那些不打緊的一次兩次不去管也無妨。”
在路圓圓的記憶里,喬奶娘是主動提出離開孫府,雖然用的借口是因為自己年老不經事,無法再侍奉主子,要出府養老去了這樣拙劣的借口,且還帶走了一起在府里做事的兒子兒媳,但在那之后當真就再未聽到她的消息。所以說她們二人之間不管是何時都是無冤無仇的。
再來就是向周氏示好。
此番自己這一番折騰下來,雖然背后有周氏撐腰,卻也不能太過,萬一惹惱了她可是得不償失追悔莫及。周氏與喬奶娘的感情非比尋常,賣她好就是賣周氏好,如此懂得分寸‘孝順懂事’的好媳婦可不更加招人疼愛?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