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原澈一時半會兒都反應不過來。其實他是做噩夢了是吧?只是這個夢有點長,有點夢不醒。
他只不過是一天沒見爹爹而已,再次見面時,怎么會見到的是爹爹的尸體呢?
這根本不科學。
果然他得時刻看著爹爹才行,一會兒不見人,就給他開這么大的玩笑,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這種玩笑。
什么時候這個夢才能醒來?他還想看見,爹爹站在他面前,嬉笑撒潑無理取鬧的樣子……
原澈坐在房間角落里,背靠著墻壁,望著虛空,雙眼空洞,亂七八糟的事想了一大堆,越想越亂,思緒成團。
門口突然想起叩門聲,原澈慢了半拍才想起開門。
“少爺,訃文已經發出去了。我讓人查了最近的日子,只有三日后卯時三刻是下葬吉日,少爺您……”原叔說了好半晌,見原澈還是愣愣的不說話,他說著說著也說不下去了,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
其實不止原澈反應不過來,他們也是,老夫人明明只是出去一趟,怎么就突然沒了呢?以前也經常出門,都沒有發生過什么不好的事……
他到現在都覺得難以置信,總覺得下一刻老夫人就會站在他們面前,面容鮮活明晰。
實在是太突然,所以才讓人難以接受。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禍福旦夕。
他們此刻才深切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然而代價卻是不能承受之重。
府邸到處已經掛起了白布,侍從的額頭纏起白條,仆從的腰間纏上白帶子,皆是一身素衣。
原澈有片刻的恍惚,白茫茫的一片刺痛他的雙眼。
他抬手捂住眼,好一會兒才澀然道:“原叔,爹爹死了……”
原叔欲言又止,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句:“少爺節哀。”
節哀?他怎么節哀?他唯一的親人,沒了……他連爹爹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讓他如何節哀?
誰能想到,前天一頓平凡的早膳之后,會是永別?
“少爺,如果老夫人泉下有知,不會想看到您這個樣子,原家需要您……”
原澈扯扯嘴角,耳朵里聽著原叔開解,卻半分聽不進去,思緒飄飛,他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沒想,神情陰霾。
原澈走出房門,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走,爹爹十分需要他,他要去陪著爹爹,哪怕聽聽他恨鐵不成鋼的訓話也好。
原家祠堂已經擺成靈堂,入眼皆是一片白,兩個侍從在邊上守著,看到原澈進來,互相對視一眼,然后微微福身,退了出去。
他們想,少爺有很多話想對老夫人說,他們需要空間。
正堂上擺放著一副楠木做成的棺槨,棺蓋尚未合上,原爹已經被打理干凈,面容修飾過一番,穿上壽衣,雙手合十搭在小腹上,神態安然。
原澈僅是看一眼,就再看不下去,他雙膝跪地,伏在地上,喉間發出一聲悲鳴。
再怎么不敢相信,他的爹爹,終究還是離他而去了6
偌大的床上,一個模樣清雋看著十分的年輕哥兒躺在上面,素凈的被子蓋著身子,僅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依舊雙眉緊皺,神態不安。
“爹爹……快跑……爹爹……不要……爹爹!”
起先只是噩夢中的呢喃,最后不知是被什么驚到,驀然坐起身子大喊出聲。
急促的**響起,林幼頭冷汗,雙手緊緊抓著被子,“爹爹……”他先是迷茫的看著周遭的一切,似乎不知今夕何夕,然后猛然變色,“爹爹!”
爹爹呢?爹爹怎么樣了?林幼安掀開被子急急下床,雙腳落地的瞬間雙腿一軟,狼狽的撲倒在地。
“夫人!”
青音神色葳蕤的走進房,想來看看林幼安是否醒過來,外面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進行得順利,他幫不上什么忙,而且氣氛太沉重,他有點不知所措。
沒想到剛進里間,就看到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的一幕,他驚叫著飛撲過去,“小心!”
可惜哪怕突破自身,青音也沒能做成墊背,只堪堪來得及迅速將他扶起來。
“夫人,您沒事吧?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緊張的上看下看。
“我沒事。”林幼安在青音的攙扶下坐到床上,聲音虛虛的,“青音,外面什么情況了?”
房間里顏色鮮艷的器具擺設已一應撤下,換上素凈的東西,青音的額頭上綁著一條白帶子,他頓時雙眼黯淡,心口一陣陣抽痛。
爹爹……
這一切都意味著,他的爹爹,真的是不在了……
主人家有人去世,仆從的腰間都會系上白條,侍從們則是額頭綁上白帶子……他雙手捂臉,一時間悲傷難過后悔愧疚等等情緒涌上心頭,他沒能護住爹爹……
青音亦十分難過,他低聲道:“老夫人已經入殮,三日后卯時三刻下葬。”
林幼安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才說道:“青音,扶我出去。”
“可是夫人您的身體……”
“我想陪爹爹最后一程……”林幼安黯然道。
青音張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勸,而是沉默的伺候他穿上備好的孝衣,然后扶起林幼安走出房間,往祠堂走去。
整座府邸的氛圍很壓抑,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所有人的臉色皆是沉重沉默,說話間都帶著小心翼翼。
滿目慘白,離靈堂愈近,林幼安愈發不敢再靠近,所謂近鄉情怯的心情,不外如是。
站在祠堂外,里面的場景一目了然,醒目的棺槨擺放在正中央,前方只有原澈一人跪著,僅僅是個背影,就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悲傷難過。
林幼安無法面對原澈,甚至膽怯的不敢再看他那雙漠然的眼神,更不敢面對他的責怪。
他和爹爹一起出門,完完整整出去,一死一傷的回來,他不禁想,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爹爹那么好的一個人,為什么死的是他呢?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這個把禍事招來的罪魁禍首?
他是罪人,是他害死了爹爹,他把原澈唯一的親人害死了,他保護不了爹爹……
他沒有護住……
青音不知何時已經退下,林幼人站在祠堂門口好久,才鼓起勇氣抬起腳,邁進去。
他走到原澈身邊,跪了下來。
這已經是他的,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原澈,只是默默的燒著紙錢。
銅盆上火光氤氳,化成灰的部分紙錢輕飄飄的飄在半空。
還是原澈率先打破這一室沉默,他似是傾訴,似是自言自語,道:“我不是個好兒子,從前在父親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陪伴在身邊,這次亦是,我甚至沒能見到爹爹的最后一面,他就這么突兀的離開我了……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對我不懂得珍惜的懲罰?”
林幼安顫抖著唇,哽咽道:“爹爹,爹爹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更多的話,他情緒起伏太大,反而說不出來。
原澈垂眸,面無表情,“你不知道我的心情,你不知道我曾經有多渴望親情,你不知道從小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屋子里,天天盼著父母來看自己哪怕只是一眼卻始終等不到的那種感受……我在這里得到ahref'/songyi.html'target'_blank'宋易釹胍模純尚Φ奶穎芰耍蓋綴偷恍吶巫盼遙胰春菪睦爰葉嗄瓴輝乩純純此牽液馱茄暈業哪切┤擻惺裁辭穡br/
直到快要失去了,才幡然醒悟,但是,我的父親……我只陪伴了他短短一年……我只剩一個爹爹了,我還沒能多孝順他幾年,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贖罪,他就這么離我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的親人都沒了……”
“對、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么用?能讓我爹爹回來嗎?林幼安,你能把我爹爹還回來嗎?”
林幼安無力的伏在地上,泣不成聲,只不停的重復:“對不起……對不起……”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因為他,那些人不會一直糾纏著他們不放,也不會傷害到爹爹,是他帶來了災難,而他卻沒能保護好爹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一點流逝生命。
原澈面色冷淡,神情木然的看向棺槨的方向,心口像是被挖了一個缺口,看到林幼安這個樣子,他也會心痛,可是,他的爹爹就躺在里面。
明知道這一切都不關安安的事,這種事誰能預料?原澈與其說責怪林幼安,不如說是恨自己,恨自己無能,連自己唯二的親人都護不住,爹爹死了,安安傷了。
如果他昨晚不顧時間而是直接找過去,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如果他在,他哪怕拼上這條命,也要把他們護住,可是,他再怎么后悔,心里在怎么淌血,時間也回不去那晚讓他選擇。
原澈痛苦的低喊道:“我想我爹爹活得好好的……”他想他的爹爹是在他的侍奉下壽終正寢,而不是現在這般死于非命!
林幼安再說不出話,深深伏在地上,渾身顫抖,久久起不來……
站哪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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