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奪職務，罰信用點，你看著辦就行了。”杭川道。

衛將點頭：“那檢討你要記得寫啊。”

“不寫。”杭川道：“沒空。”

“……真是任性。”衛將輕哼一聲：“我反正不會幫你寫。”

杭川并沒有其他表示。

他現在正在輾轉往另一顆星球的星艦上偷閑休息，眉眼之間的疲憊清晰可見。

衛將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說。”杭川道。

衛將嘆道：“你這都找了幾個星域了？9個了吧？”

“8個，現在去的是第9個。”

“累嗎？”

“還好。”

衛將沉默了會兒，方才道：“二船啊，我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嗯？”

“你說，為什么我們偏偏是基因人呢？”衛將輕聲道：“如果普通的民眾知道‘基因人’這樣的存在，他們會不會羨慕我們，擁有他們無法擁有的能力？我從前也未自己這樣的特殊沾沾自喜過，但隨著時間的展，我忽然又覺得，如果我是普通人的話，現在大概就是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享受著聯邦的福利，快樂地生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寸步難行……”

杭川靜靜地聽著。

“我有時候感覺挺累的……”衛將道：“軍方器重我們，政方肯定也非常期待我們，平時他們合作友好，我也沒覺得什么，但一旦關切自身利益，這份工作干著總覺得沒勁兒。我也很想像你這樣，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去管什么軍方，什么政方，也不去在乎所謂的懲罰……”

“可偏偏，我卻是我們這個組的組長，身上的擔子卸也卸不掉……我現在總算能夠稍微體會到一點兒琉璃瓦決定離開時的想法了。”

衛將搓了搓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就這么抱怨了一通……你別放在心上。祝你早日找到悠妹妹啊。”

衛將一向都是組織里插科打諢的存在，杭川很少見到他這樣一本正經說心里話的時候。

所以他一開始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在衛將要掛斷通訊的時候，杭川道：“我一直都不認為，身為基因人是我的累贅。”

衛將一怔。

“至少，別人讀不懂的心思，我可以讀懂。”

聽過光屏，杭川看向衛將：“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喜歡的女孩，也喜歡著我。這就是我比其他普通人會感覺到更快樂的原因。”

杭川輕聲道：“我想，你也有過因為是基因人，而感到快樂的時候。”

杭川掛斷了通訊。

衛將傻眼，半晌后“砰”一聲捶桌怒吼道：“杭川你個混蛋！說那么感人的話做什么！還比我先一步掛斷通訊！還在我面前秀恩愛！你喜歡的女孩也喜歡你……啊啊啊！”

衛將嘴上罵罵咧咧，但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就能夠清楚地知道，向來表現得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衛將，這會兒竟然雙眼通紅，眼眶潮濕。

杭川即將踏足的星域，星域標號amand，是聯邦邊遠探索地帶探索到的一個新星域，現時間不過2o年。

這里的星球一般不作為常住星球，而多半都是資源星球。

所以，這里人煙罕至。

杭川在這兒要試探15個星球。

這15個星球分步在9個恒星系中。

其中有一個恒星系為k17。

k17恒星系里有一顆星球比較可疑，編號為amand184星。

沒錯，這就是第六監獄星。

杭川和霍悠的距離在不斷拉近。

第六監獄星上。

霍悠如今已是蓬頭垢面了。

這兒水太缺乏了，霍悠每日飲水都要計算來計算來，根本沒有什么多余的水讓她可以清潔身體。

為了最大限度保證身體潔凈，霍悠將自己的頭剃光。

每天晚上，她會擠出可以潤濕一條帕子的水，從頭到腳將整個身體擦拭一遍，好歹算是個心理安慰。

有時候白天制造出來的水不夠多，霍悠只能放棄擦身體，將不多的水拿來刷牙漱口，保證口腔的健康。

最苦惱的時候就是生理期了，第六監獄星上女囚犯不多，供給女性囚犯的清潔裝置自然很少，如今存貨已然不多。

每日機械性地重復著為生存所做的準備，也看不到未來有多少希望，霍悠便養成了在閑暇時候寫日記的習慣。

她每天都寫，都是些隨筆感想。

她也有寫一些人。

歐雅、努努、霍恩、諾蘭，甚至龍蕊思……

當然，還有杭川。

我已不在意他到底是什么人，卻仍舊關心他的安危。

他不說話的時候，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注視他的眼睛，或許就是那太平靜的一雙眼，讓我逐漸沉迷其中，從掙扎到放棄，從無可自拔，到心甘情愿。

從前我并不認為這陌生的世界上會有一個非血緣關系的異性讓我牽腸掛肚，也從不認為愛情有朝一日會降臨到己身。我很遺憾只留給他一個淺淡的擁抱，如果時光可以回溯，如果我可以預知將來，我大概會更大膽一點，或許會踮起腳輕輕親吻他的臉頰。他那么聰明，應該知道，沒有說的話里，必然有一句“我心悅你”。啊，但很可惜的是，我們似乎都是只含蓄表達情感，并不太過熱情的人吶。

仔細想想，他真的是個很可靠，很讓人安心，也很難不讓人喜歡的人。他強大又細心，亦師亦友，從結識他以來，我一直都在進步。能夠讓彼此都成長的感情，或許才是世上最值得肯定的感情。

可能我終會在這顆被人遺忘的星球上餓死、渴死，又或許我會在這一個杳無人煙的地方孤獨終老……如果有幸這本日記本能留存下來讓后來人拾到，希望你可以告訴一個叫杭川的人——曾經有一個姑娘，喜歡你到奮不顧身。

恒星落下的方向，霍悠闔上筆記本，怔怔地目送著又一天的結束。

“啊，又一天過去了……”霍悠喃喃，她站起身，返回了生產實驗室。

明天又將會是嶄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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