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

霍悠喃喃：“其實，你不表態，讓螺旋槳決定不就可以了……”

特殊能力組領導層共有八人，其中六人已經做了投票選擇，只有杭川和螺旋槳還沒有給出確切答復。

如果讓螺旋槳來選了，其實也就沒有杭川什么事了。

杭川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拿著為難的事情，又怎么好就這么推給其他人呢？

杭川輕聲道：“即便交給螺旋槳定了，這件事……我們也不能當做沒有聽說過。”

霍悠緊緊盯著他。

霍悠覺得自己還是蠻涼薄的，別人是生是死，跟她關系大嗎？她能保證自己和她在乎的人好好活著就行了。探索新星球這樣的事情，與她有何相干？

但想必杭川是不會這么認為的。

他十五歲進入軍方，為軍方效力十年，雖然最近四年時間他的任務量相對減少，但軍方對他來說就好像是第二個家。

軍人就是他的兄弟姐妹。

要他眼睜睜看著五千個兄弟姐妹在一個陌生星球上長眠，他定然是不忍心的。

雖然他是一個基因人，但本質上來說，從他進入軍方起，他就是一名軍人。

杭川身上有作為軍人的基本特質，他定然是愿意為國、為民、為戰友犧牲的。

霍悠從來沒問過他這個問題，但是她心里篤定，他會。

盡管杭川也曾經說過，軍方內部爭斗和政府內部政府其實大同小異，他也適當表現出來了對這種爭斗的厭倦和不喜，但想想進入到那個陌生星球的五千人，都不過是普通的機甲兵，顯然還上升不到軍方權勢斗爭的高度。

杭川如果沒有猶豫的想法，在螺旋槳描述完整件事的時候他就可以表明不贊同營救的態度。

但他猶豫了。

這說明，他至少有一半的想法，是支持營救的。

只是營救的代價太不可捉摸，沒有人敢輕易下這個決定。

“我想去……”

“你別說。”霍悠急聲打斷他，心里因為他這三個字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我的獸形機甲制造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正需要駕駛技術嫻熟的機甲師幫我進行實驗……”

杭川靜靜地聽著，沒有繼續他剛要說的話題。

兩人就當做沒有聽到這個消息，螺旋槳催促杭川好幾次，杭川始終沒有給他答復。

但霍悠的狀態也不太好。

獸形機甲的研制工作的確到了關鍵的時候，霍悠訂購的材料陸陸續續的都來了，霍悠也的確在努力地進行研制著，但是她的心不在焉，她知道，杭川也知道。

如此過了三天，霍悠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她覺得這樣下去，背負著對五千條性命的愧疚可能會跟隨她一生，這件事也一定會成為她和杭川之間永遠存在的一個死結。

她長嘆了口氣，問杭川道：“螺旋槳那邊……怎么樣了？”

因為逃避，霍悠可以不去聽螺旋槳和杭川之間的通訊，自然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杭川頓了頓，有些驚訝霍悠會問他這個問題。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道：“螺旋槳已經給出了答復，贊同營救同胞。”

霍悠心里一個“咯噔”。

緊接著杭川道：“不過螺旋槳說，進入該星球的都是普通人，在不明確星球上發生了什么的情況下，貿然再派出大批量人前去不太好。螺旋槳自清前往該星球。”

霍悠頓時瞪大眼睛：“他不要命了？！”

這句問話換來的杭川的一陣沉默。

良久后，他輕聲道：“螺旋槳的異能是目視入侵星網數據，軍方同胞進入這個星球的時候帶去了星網聯絡儀，如果是儀器出現了問題，螺旋槳就可以修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孤身前去，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也是最有可能救出軍方同胞的辦法。”

“可是……”

可是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進入該星球的人聯系不上戰備星艦，和儀器受損沒有關系。

螺旋槳這樣去，就是自尋死路。

霍悠忽然感覺自己心里空蕩蕩的。

她忽然想，杭川大概也是和螺旋槳一樣的選擇吧？他也會選擇救，而既然作出這兒選擇，就沒有要讓別人冒生命危險的道理——誰選擇，誰買單。

他那天說“我想去”，說的應該就是“我想去救他們”。

霍悠伸手捂了捂心口。

可是……那太危險了啊！如果他回不來……

霍悠嗓子干啞，低聲問道：“螺旋槳什么時候……進入那個星球？”

杭川道：“大概，他已經在前往該星球的路上了。畢竟是聯邦邊緣地帶，趕過去還是要一段時間的。”

霍悠垂著頭，問杭川：“你……是不是也想去？”

杭川靜默，半晌后他輕聲道：“有血性的軍人……可能都愿意去為同胞冒一冒險吧。”

霍悠閉上眼。

她明白了。

“那我們去吧。”霍悠低聲道：“我們去吧……”

她認真地看著杭川：“你的異能在那顆星球上，估計是發揮不了作用的。螺旋槳的可能會發揮作用，但最能發揮作用的，還是我不是嗎？”

杭川張了張口：“你還有小恩……”

“他不是小孩子了。”霍悠道：“他和他的朋友自主創業，有收入來源，再不濟，我身上的資產也足夠他花銷，維基少年班會照顧他。”

霍悠低聲道：“更何況，在那顆陌生星球上的五千名軍人，誰沒有家人？”

霍悠輕輕抱住杭川：“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愧疚終身。”

杭川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伸手反抱住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明知前方可能是死路一條，可他卻愿意走這一趟。

唯獨不想的，就是將她也拉下這趟渾水來。

若是現在霍悠還不知道基因人，不知道軍方特殊能力組，不知道他們的任務的危險性……她不知道這些，該有多好？

可最終他還是將他的世界展示給了她看，并且讓她和他從前一樣，迫不得己做著各種各樣可能會讓人慶幸，更可能會讓人后悔的決定。

前方是生路還是死路，在走之前，沒人知道。

更遑論，如果他們真的前往了那個陌生星球去營救五千軍人，其難度程度，已算得上是他歷年來見過的，最難的程度之一，一個不慎，性命就要交代在那兒。

然而時間不容許他們遲疑。

當晚，杭川和霍悠就輕裝簡從，離開了古羅星，前往神秘的聯邦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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