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被替換的那一刻，夏伊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天真到忽略了一個事實：唐婉隨辛晨赴美學習，這就是一個強烈的暗示，暗示著唐婉背后做了許多努力，而她的努力會直接影響到夏伊的利益。

本該到手的職位被截胡，夏伊有苦難言，她還能說什么，東西競爭不過別人，終歸是自己實力不濟。

唐婉將要升職的消息在公司不脛而走，員工們對她的提拔沒感覺意外，很多人說派她與辛晨同去斯坦福的原因，就是要培養她成為璟瑞新業的年輕骨干、辛晨的幫手。

唐婉到底是如何暗中實現這一切的？夏伊從人力部同事劉嫣那里，聽到了端倪。

“坊間流傳的那些睡客戶上位的傳聞，其實都是假的。”劉嫣神秘的語氣說著。

食堂從來都是八卦的集中地，夏伊簡直數不清在食堂午飯時間聽了多少八卦。“那真相是什么？”

劉嫣掃了兩眼周圍，小聲說：“聽我們組長說，唐婉機靈著呢，入司以后就沒閑著，在公司的人脈網簡直龐大。這次她花錢疏通了不少人，都塞了這個。”劉嫣一手做出數錢的動作，意思是塞紅包。

“璟瑞也可以靠錢上位？”

“嗨！看怎么給了，巧立名目，總有辦法。比如項目獎金，自己少分點兒，多給領導留點兒。據說出手還挺闊氣呢，是個狠角色。”

“我還以為這種事很少呢。”夏伊今天沒什么食欲，難得的升職機會被人擠走，下一次不知是什么時候，哪還能有食欲。

“不少呢！不過也是她唐婉有本事，有的人想塞都塞不進去，沒人要。我一開始啊，心里特不平衡，后來想開了，唐婉也算你們這一屆的牛人，早晚都得提拔。早一天晚一天的，也輪不到我去占那坑。”

“占坑……集團的坑不占，非要去占新業。”夏伊心中憤怒，她還想說的是，唐婉自己不安分，非要搶她夏伊的飯碗。

“咱們集團哪有新業的機會多？再說了，唐婉不是一直垂涎你們辛總么，她要是去新業當辛總的秘書，不是一舉兩得。”

“一舉兩得……”夏伊筷子在米飯上劃著。

“真正該不平衡的人是你吧，本來你順理成章去當辛總的秘書，結果被唐婉插足。斯坦福交流的機會，也應該給你的。”

夏伊當然不平衡了，她以前沒有多不喜歡唐婉，現在真的產生了反感。且不說秘書比一般組長的升職機會更大，唐婉搶走的還是辛晨這個領導。

夏伊飯都沒吃好，到辦公室問辛晨的態度：“辛總，聽說唐婉也會調去新業，她也會是你的新秘書。”

“很遺憾，公司的任命突然改了，我沒有決定的權力。”辛晨放下手中的文件，沒為自己的屬下爭取到權益，他有點內疚。

“為什么不是我？”夏伊全然不顧職業話術，說出了心里話。

辛晨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夏伊，“公司的說法是，你更適合做業務，小唐更適合當秘書。公司派她去斯坦福，也是為調動做準備。新業還有其他機會，我會為你爭取的。”

“小唐……辛總，公司的說法，你認同嗎？”“小唐”這個稱呼刺激到了夏伊，辛晨跟唐婉的關系比她想象中更親近。

“公司有公司的考慮，這一次調動不能說明問題。夏伊，做業務收入更高，也能鍛煉你的團隊管理能力。很多人以為秘書升職最快，我覺得不一定，做你適合的事才是最好的。”

“辛總，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您認為唐婉把我比下去，是因為我工作能力不如她，還是交際能力不如她？我能干助理，為什么卻說唐婉比我更適合當秘書呢？她都沒做過類似的崗位啊。”

“交際能力本身也是一種工作能力。你們都很優秀，唐婉商務談判能力很強，新業是一家新公司，業務上需要開拓。夏伊，我們都遇到過或多或少的不公平，面對不公，我們能做的也只有更努力。”

再說下去，就顯得夏伊矯情了。夏伊覺得，辛晨與她的距離，和她剛入司時相比，沒有多少差別，他還是那樣的溫文爾雅。變的不是辛晨，是夏伊，在她心中辛晨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夏伊還沒煩悶幾天，另一個重磅炸彈驚動了璟瑞的所有人。一夕之間高層劇變，總裁林偉民因關聯交易問題被秘密查處，新總裁李亞明上任。

臺風奇襲一般，璟瑞大樓瞬間就換了一種風格，公司大會上侃侃而談的不再是穩重的林總，而是意氣風發的李總。受到牽連的人創了璟瑞成立以來之最，從集團總部直到地方分公司，中層以上領導被處罰的多達幾十個，要么撤職、停職查看，要么降職、降薪，最慘的被判了刑。

馬麗的爸爸、上海分公司副總馬忠也被雙規。馬麗一夜之間就像變了個人，過去的活潑笑容都沒有了，總是躲著其他同事，害怕聽人說起她爸爸的事。

“關聯交易……”夏伊想起李金言經辦的一百萬問題賬目，那時候李金言突然辭職，想必跟這重磅炸彈有關系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金融業攤上的事都是大事。

辛晨也受到了影響，林偉民是辛晨的伯樂，辛晨剛入司的時候就受到林偉民提點，每到升職的關鍵時刻，林偉民都會給他贊許和機會。沒有背景的辛晨能年紀輕輕就升到高位，也是托了林偉民的福。

辛晨還接受了調查，把他的從業經歷翻了個底朝天，好在他兩袖清風沒做錯事，不會有任何處罰。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提攜的領導都不在了，辛晨自然不會有什么好事。

夏伊看見辛晨一杯又一杯的喝茶，他把茶葉嚼爛，很久之后才吐出來。辛晨不抽煙，非應酬時也不喝酒，就是愛喝茶。他嚼茶葉的時候，夏伊都能體會那得有多苦。辛晨經常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不用說話，夏伊也知道他內心有多煩躁。

“辛總，別嚼茶葉了，對胃不好。”夏伊有點看不下去了，勸道。

“這茶葉，沒那么苦。”辛晨說話的氣勢都比過去低了幾分，溫暖的笑容也沒有了。

“您別把話憋在心里，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說吧。”最近璟瑞的變動，搞得全公司人心惶惶，業務部的工作效率也降低了。辛晨心情不好，半天也批不出一個文件，夏伊看在眼里，也愛莫能助。

辛晨看了眼夏伊，又環視了辦公室的四周，慘淡地笑了一下，“在投資圈里，沒有誰是了不起的，不過是人海中的一枚螺絲釘。少了一個，還會有下一個來填補。以為自己有多重要，到頭來不值一提。”

夏伊從沒聽辛晨說過這么悲觀的話，他的淡定自若不知去哪里了。“職場沉浮，不可避免吧。辛總，就算您沒有了新職位，也有我在這里啊。”

“夏伊，你也聽說我不會調去新業了？”

“不是，您別多想，我只是那么一說。我是覺得，做最壞的打算，只要咱們業務部蒸蒸日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夏伊，職場待久了你會明白，如果大勢去了，就可能一去不復返了。”

沒多久，璟瑞新業投資公司正式成立，總裁會上宣布的赴任班子成員中沒有辛晨。原定給辛晨的副總裁職位，被一位有政府背景的新貴頂替。李亞明上臺帶了一班新人馬，辛晨就沒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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