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季昭不行了,本來他身體就不好,這么多年雖說一直養尊處優,可他一直勞心勞力,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顧至的主心骨,又是三皇子的謀士,最終的目的就是還當年父輩們一個公平。
是以他的身體早就虧空到了極點,這回聽說三皇子戰敗,顧至身喪,急火攻心,相當于在他本就病弱的身體外面又加了一把火。
他能熬到中州已經是強弩之末。
底下人把他送到蘇家藥館,他已經昏迷不醒。蘇老先生急匆匆趕過來,見他面如淡金,氣息微弱,連脈都不用診了,直接揮手道:“走吧。”
祁府的人一怔:“先生?您還沒給我家公子看病呢?”
蘇老先生怒道:“還看什么看?當我是大羅神仙呢?郎中是治病不治命,他都這樣了,還救什么救?不如早點兒回去,準備后事,說不定還來得及,不然……”
他怯怯的閉嘴:這要死在半道上,也很有可能。
祁季昭的小廝一聽,撲通一聲跪下,號啕大哭起來:“三爺,您可不能走啊?您快醒醒,快醒醒啊——”
祁季昭緩緩睜開眼。
小廝忙道:“三爺醒了,三爺醒了,老先生,你看我家三爺還有救。”
蘇老先生搖搖頭,道:“不是我見死不救,實在是你家公子已經燈盡油枯……他還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你們盡量吧。”
小廝一屁股坐到地上,這會兒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祁季昭心知自己必死,他抬手,叫小廝:“琳瑯——”
小廝哭道:“爺,到這時候了,您怎么還惦記周三姑娘?要想找到她,您自己得先好起來啊?”
想著自家三爺命不久矣,小廝捶胸頓足。
祁季昭又說了一聲:“琳瑯——”
小廝搖頭:“奴才不管,三爺,您要放下不她,您就好起來……”
祁季昭見他不應,嘆息一聲,閉了眼。
小廝驚叫:“三爺?”
蘇老先生在一旁聽了半天,見祁季昭心心念念都是琳瑯,心里不由一動。他攔住往祁季昭身上撲的小廝,道:“你家公子還有一口氣,沒那么容易就死呢,你別號喪了。”
小廝怒瞪他:“你家公子才容易死呢。”一提死字,又大哭:“三爺,是奴才對不起老爺和太太,沒能照顧好您,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奴才也不活了。”
蘇老先生嫌棄的踢他一腳,吩咐旁人:“把你家公子抬到后院吧。”見那些侍從一臉頹唐,他挑眉問:“怎么,還是說你們愿意回客棧?”
安置好了祁季昭,蘇老先生去見周琳瑯,他這回異常嚴肅,問:“你的事,能不能和我說說?”
周琳瑯納悶:“怎么了?”
蘇老先生知道她一個姑娘家,有戒心是對的,便率先道:“你說你姓周,可是在家中行三?”
周琳瑯緊抿櫻唇,那神情已經默認。
蘇老先生又問:“你可認識什么三公子?”
周琳瑯脫口而出:“祁三公子?”她心里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不會剛才收治的那位病人,就是他吧?”
蘇老先生嘆口氣:“我雖知道的不太詳細,但應該差不多了。”
周琳瑯問:“他,他的病,如何?”
蘇老先生搖頭:“我無能為力。”
周琳瑯的心咯噔一聲。她起身道:“他在哪兒?我去瞧瞧。”到了這會兒,不管他是不是祁季昭,她于理于情都該去看看。
蘇老先生道:“我把他安排在了廂房,你去看也可以,但得跟著我。”
還是怕她有危險。
周琳瑯感激的道:“多謝您了。”
蘇老先生雖說祁季昭已經不治,但總不能真的袖手旁觀,什么也不管,他叫周琳瑯提了藥匣,去了廂房。
祁季昭雖然昏昏沉沉的,但還有幾分意識,蘇老先生道:“這位公子?老朽不才,要替你施回針,雖不能治本,卻也能緩解你現在的狀況,你叫人都出去吧。”
小廝怒道:“誰知道你是什么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家三爺都這樣了,你居然還想留他一個人在這,難不成你想謀害我家公子?”
都這時候了,謀害他有什么用?
祁季昭勉力道:“出—去—”
小廝沒辦法,只能委屈的道:“我就在門口。”
周琳瑯早在進門的時候看見祁季昭身邊的小廝就知道是他們主仆,看祁季昭病成這樣,心里也挺難受。
等蘇老先生施完針,她朝蘇老先生點點頭,道:“我在這兒坐一會兒。”
蘇老先生嘆口氣,道:“我雖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么瓜葛,可他……唉,你盡人事吧。”
過了最初那種疼痛勁,祁季昭睜開眼,見床邊坐著周琳瑯,他激動的一下子就坐起來:“周三姑娘,我,我不是做夢吧?”
周琳瑯伸手按住他,道:“是我,祁三公子,你怎么……”
祁季昭一把就抓住了周琳瑯的手:“琳瑯,你怎么會在這兒?這幾個月,你可還好嗎?”
周琳瑯浮起笑,道:“你都知道了?那天的事,我逃了出來,之后一路南下,蒙蘇老先生收留,這些日子一直盤桓在此,倒是你,這是要去哪兒?”
祁季昭聽說她無恙,猛的躺回去,喘了半天才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心頭一顆石頭落地,竟然半晌都再開不了口。
周琳瑯知道急不得,因此沉默的陪了一會兒,起身欲走,祁季昭的手卻一直沒松,察覺到她的動作,祁季昭轉過臉來,示意她:別走。
周琳瑯道:“我去問問蘇老先生,看給你熬些什么藥?”
祁季昭搖頭:“沒用,琳瑯,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
周琳瑯眼窩一酸,道:“多謝。”
祁季昭也不計較這個,長話短說:“你,盡快回京,周家不能安身,你就留在祁家,琛哥兒在等你。”
周琳瑯雖然驚訝,卻仍是點頭,她不想讓祁季昭再多費心神。
祁季昭沉默了會兒,忽的笑道:“也好,我和元郎,黃泉路上,不孤單了。”
周琳瑯怔了下,道:“顧世子,怎么了?”
祁季昭閉上眼,道:“三皇子西南平叛兵敗,元郎,戰死。”
周琳瑯更怔了:“怎么,可能?”
祁季昭不再言語。
周琳瑯問:“你不顧病體拖累,執意南下,就是要去,去接顧世子回來?”
祁季昭點頭。
周琳瑯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祁季昭忽然睜開眼,道:“周三姑娘,我有一樁遺愿,你能否,替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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