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那鏡子碎了也就碎了,以前就是老給他一面鏡子護著,搞得他這么大個頭就知道躲了,白長那么多肉。大熊,你那劍拿來,我去賣了給你換把合適你的降器,至于這陰陽佩,固然對猴子有用,但她命格極端,本就招惹鬼祟,若是還藏著這么個讓鬼祟貪婪的陰陽佩,那些鬼祟還不得瘋了!”
本來這世上逗留的鬼祟都不想入陰陽路轉生,當然對陰陽佩趨之若鶩,留在招鬼祟的顧曳身上的確不合適。
“夭夭的體質特殊,正好可以遮擋陰陽佩的氣息,遇上一些危險也不至于斃命,給他合適。”
光頭佬這么一說,顧曳才想起夭夭的體質的確奇怪。
察覺到顧曳的視線,夭夭便是垂眼,輕輕說道:“我是天生的陋靈體,任何力量氣息都在我這里無用,留不住,有利有弊吧。”
利的地方就是連尸氣這樣的玩意兒都對他無效,弊端就是他也無法修煉降力,手無縛雞之力。
“沒關系啊,我護著你就行了。”顧曳滿不在乎將陰陽佩塞進夭夭的手里,又看向光頭佬,“這玉片到底是什么來頭,我能從它那兒吸到不少力量為己用,端是厲害。”
光頭佬之前先看了陰陽佩,其實顧曳知道他的目光著重在這玉片上。
“這東西若是完整的,十個陰陽佩也比不過,如今不完整,卻也跟陰陽佩差不多了。”光頭佬拿起這串玉片,垂直看來,像是一條魚。
“叫什么?”
“不知道。”
那你說個毛毛,還言之鑿鑿的樣子。
“嘿,我不知道它什么來頭,但知道這玉質是上古深海魚骨玉,乃是存活上八百年以上的古魚隕落的化骨錘煉而成,不過年歲太久,肯定在歷史之中被多人擁有過,或許是被埋沒了,因此沾染了不少污濁,你看著上面臟兮兮的,得用你的身體跟意志去日日淬煉洗滌它,才能恢復它原本的皎潔。想那陰陽佩雖然特殊,但其實長生跟陰陽路不是那么好抗衡的,它的作用實效對活人來說不是很大,也就邪祟跟鬼魂看重,但這魚骨玉就不一般了,只可惜殘缺了最重要的頭。”
光頭佬搖頭可惜,顧曳聽著,也覺得可惜了,李大雄擼著袖子要再去那巷子找找看最后一塊碎片。
卻聽夭夭說:“它的名字叫化龍玉玦。”
誒,三人都看向夭夭。
你咋知道?
“這上面的文字是荒古文,荒古文是傳說流傳自荒古時期的終神祗文明,是他們的通用語,而魚跟龍的歷史悠久,在荒古早已存在,比虎豹這類漫長的多,傳說還有魚化龍的典故,因而也屬于保留下來的文字之一,這玉玦下面魚身,上應為龍首,以魚化龍,因而叫化龍玉玦。”
夭夭古書看得多,他既然這么說,那就是真的咯。
長得美還這么有文化,顧曳覺得自己沒有乘病推倒這美人實在是有負她天涯老妖婆的名頭。
“化龍玉玦?缺一個龍頭啊,找這玩意兒也得機遇,補不全也沒事兒,暫且留著用。”
顧曳死里逃生,此刻顯得心寬,若是往常,不得操著家伙把那瞳巷翻個底兒掉。
不過攏總算起來,她從那司馬陵墓里面也得到了陰陽佩跟子母飛焱弩,李大雄也得到了一把劍,算是收獲匪淺了。
“你這弩箭比大熊這把劍好多了,應該是鹿亥的得意之作,否則不會還特意制造了一個指環以操控。自古遠攻之降器都很少見,你自己留著用,這把劍我拿去跟那崔東家換,還好已經解封,價值彪了不少,可以賣不少錢。”
顧曳的子母飛焱弩在當時被鹿亥解封,其余人拿到的降器自然也一起解封了。
說道這里,顧曳忽然眉頭一皺,“孔洞生死了沒?”
她怎忽然想起這人,夭夭看向顧曳,有些驚訝,不過他也覺得那孔洞生有些古怪。
“你果然對他有防備心理,不過你的防備是對的,這姓孔的一大一小都不是省油的燈。”
光頭佬說后來清理戰場的時候,那孔二叔的尸身跟孔洞生都不見了。
“不見了啊”顧曳手指敲著被子,瞇起眼,“我怎覺得我們這些人都被這小子間接利用了呢。”
她的聲音有些飄,似乎飄入了五日前的那一后半夜。
那半夜雷雨已經停歇,一個黑影背著一具尸身到了半山腰。
尸身扔在地上,黑影似乎笑了笑,拔出一把小刀,活生生割下這尸身上的一塊肉直到這尸身疼痛難忍,睜開眼。
孔二叔還未死。
“我的好侄子,我原以為孔家屬我最聰明,看來還得加上一個你。”
“既然是最,那就只能存一個,二叔今天活不了,那自然是我比你聰明了。”孔洞生微微笑著,將手里一塊肉隨手扔掉。
孔二叔奄奄一息,但臉上也有笑,只是在看到周遭環境后,笑意淡了一些。
“你果然還是知道了,讓我想想,奧,應該是那老家伙死的時候告訴你的吧,可惜啊,我當時還真以為他是舍不得你這小孫子呢。”
“人到老年,眼看著自己的二兒子為了一己之私殺死兄長,怎么能不痛心,所以他早早就去世了,不過我也沒法責備二叔你什么,畢竟孔家人像我父親那樣單純老實的人太少,多數人都不甘平凡。”
“就好像你?”
“對,就好像我,小時候爺爺跟父親都說我像你,以前我不信,現在信了。”
“那你可得留著我的命,不然我怎么教你那些降師之術呢,你的來歷經不起查,要拜山門修行可不容易。”孔二叔似乎也在笑。
“二叔不肯交出那本修行之術么?”
“你說呢?”
“那就沒辦法了。”
孔洞生彎下腰,將刀子猛然插入孔二叔的胸膛,硬生生劃開他的心,血腥味沖鼻,他笑看著孔二叔扭曲的臉。
“你不就是把它交給了你在隔壁村子一寡婦么,那寡婦還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那小冊子是要留給我那小堂弟的吧,不過修行之路如此兇險,我怎忍心讓他冒險。”
白刀子出,紅刀子出。
孔洞生看著孔二叔痛苦驚恐的臉,臉上的笑容終于多了幾分自在。
顧曳不是一個能養生養病的人,之前昏迷的時候躺著幾天還好,現在醒來了,她也就窩了一天就憋不住了,在岳柔檢查后說后背的傷口恢復不錯后就一個人摸出了房間。
這船看起來不大,但房子不少,顧曳跟岳柔兩個女人就占了一個不小的房間,聽說是那位崔東家特意安排的。
顧曳腹部有傷,后背也有,走路就得小心些,因此慢騰騰踱步——她去了小廚房。
找夭夭去啊!
夭夭是賢惠的,幫顧曳李大雄洗衣服煎藥等等都是他自己來,連那些侍女都沒用,惹得船上不少人都把夭夭看成了絕美賢惠的不世美人——誰說夭夭姑娘是男孩紙,他們跟誰急!
所以顧曳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一位絳衣男子站在夭夭面前,面紅耳赤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夭夭姑娘,我幫你吧,這藥可燙了,怕燒到火,不對,怕燒到藥,也不對,是怕藥到你。”
說到最后,他自己手掌拍到自己臉上,唉,不忍直視。
旁邊侍女跟隨從憋笑,不過么,終歸有人笑出聲來。
這男子皺眉,轉頭看去,看到了靠著門的年輕女子,眉眼彎彎,笑得恣意。
這人他認得,便是尷尬行禮:“顧姑娘。”
“你好你好,不知你是”
“我是余生,是少東家麾下的管事兒,剛剛讓您見笑了。”
余生見過顧曳對付司馬僵的本事,心里是欽佩的,因而哪怕見到顧曳取笑他,也不惱,反正降道女子大多爽利。
唯獨夭夭姑娘怎么說呢,夭夭姑娘必然是溫柔的,接近了,又感覺到他的疏遠。
余生忍不住又看向夭夭,卻看到夭夭已經不在藥爐前。
“疼么?”他過去輕輕扶住了顧曳,顧曳笑了:“若是岳柔看到我,肯定會說我亂走,你怎么不說。”
“沒人比你更愛惜你自己,何況你自己喜歡。”夭夭寡淡說著,卻遞給顧曳一碗熱姜湯。
顧曳體內還遭過尸毒,體寒,得多喝姜湯去體內寒氣。
顧曳乖乖喝了,喝完,說:“有吃的么?”
現在還不到吃飯的點兒,旁邊侍女有些為難,想著要不要現在做一些甜點給顧曳。
但夭夭隨手從旁邊的一籃蔬菜里抽出一條蔬菜來遞給顧曳。
“還沒到飯點,早吃不好,先墊底吧。”
顧曳定定看著夭夭手里的一根蔬菜,她抿抿唇,語氣有些古怪:“我特地來找你,你就給了我一根黃瓜?夭夭,沒想到你這樣的夭夭,太壞了!”
然后就搶了黃瓜走了。
夭夭跟其他人:“”
什么鬼。
片刻后,她到了甲板上,眼前是一片空曠遼闊的山河景象,水清山秀。
怎么說呢,顧曳前世也是半個享樂者,沒有工作的時候就去云南大理跟桂林那邊旅居,最不喜歡的就是某個霧都,不過現代跟現在的風景有的比?
沒有!
但顧曳觀察的重點是黃瓜。
“我的天啊,這是唐朝的黃瓜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曳認認真真得觀察這根黃瓜,落在金梁少東家的崔涼眼里就是五日前那一晚霸氣側漏一箭爆了司馬僵的年輕姑娘正仔仔細細“憐愛”地摸著一根黃瓜,眼里泛著綠光。
他頓了下,站在那里觀察了幾個呼吸才走過去。
“顧姑娘。”
悅耳柔涼,帶著緩緩的溫潤感。
顧曳轉頭看他,奧,一看衣著就知道這人很有錢,是這船的老大。
“你好,崔老板。”
崔涼聰明一世,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年輕姑娘喊老板。
以前的人好像都是喊他公子,崔少,少東家等等,崔老板?這么接地氣的稱呼聽起來——像是最契合他商人身份的。
尤其是對方還加了一個你好。
“你好”崔涼察覺到你好這個字眼是打招呼前綴,因此也回了一句,再看向顧曳手里的黃瓜,便是緩緩問:“顧姑娘似乎覺得這黃瓜不一般”
顧曳近距離看這位崔家三郎,內心是欣賞的——長得很好,很貴氣,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平添了幾分清潤,恩,聲音也好聽,溫潤風雅。
盧易之自然也是美人,但有幾分從事刑偵的鋒利跟敏銳,不如此人溫潤。
夭夭么,是真心美得不似人了。
這人倒更符合凡人心目中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溫潤貴公子形象。
不過么,顧曳見慣了美人,看歸看,卻不癡迷。
崔涼能打下這么大一份事業,自然觀人觀心,也知道這姑娘不怎么把自己放在心上。
崔老板與其說接地氣,不如說很隨便。
不過么,說到黃瓜,她似乎比較認真。
“當然,不然我研究它干嘛!”
崔涼后面的人聞言緊張了,“有毒!?顧姑娘你放下它,我來驗毒!”
驗你妹的毒啊!顧曳瞥了他一眼,“它沒毒,我說它重要,是因為它并不是一根普通的黃瓜。”
“哦?在下洗耳恭聽。”崔涼有些好奇了。
不普通的黃瓜?他游歷諸多地域,甚至包括其他國家,也從未覺得這黃瓜——不普通。
顧曳怎么說也是考古學界的副教授,還開過講課的,一看學生那求知欲滿滿的眼神就受不住了——尤其對方唇紅齒白,一表人才。
“我跟你說吧,黃瓜是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中原的,稱為胡瓜,當時中原人對這胡瓜是相當之好奇,覺得吃著爽脆,清涼,雖無甜味,但也解暑,后來呢,五胡十六國時后趙皇帝石勒忌諱胡字,漢臣襄國郡守樊坦將其改為黃瓜,所以呢,人家也是有歷史有資歷的,然后這黃瓜呢,還有一則小故事。”
然后顧曳就面不改色得說了一個小故事,幾個隨從聽得津津有味的,后面還夸贊顧曳:“顧姑娘真是博學多才啊,難得難得。”
顧曳微微笑著:“過獎過獎。”
然后咬著黃瓜走了。
崔涼聽完了,完完整整聽完了,此刻看顧曳離開的背影,目光頓了好半響,才說:“剛剛那個小故事說的什么來著?”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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