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柔不是一個禁不住事兒的人，所以只在白玉堂祭出血而白發的時候痛苦喊了一次，接下來她連哭都不曾有過，只確定服用丹藥后，白玉堂僅存的那點生息保住了。

顧曳蹲下來摸了下脈絡，咒罵：“這土賊用了那么多精血，下輩子都該不孕不育了。”

岳柔本是緊張憂慮的，顧曳這么一扯，她苦笑：“我都不知道他還有沒有下輩子。”

哭哭鬧鬧就算了，如今她是會冷靜處理現在情況的，何況顧曳比她更冷靜。

“他這種情況，我也只能保住他一口氣，若是夭夭在還能術業專攻，現在也只能兩個法子，一，去小明寺求那些和尚幫忙救人，但以前還好，現在山上魚龍混雜，很多虛偽的衛道士都在，肯定容不下他，這些人一扯皮，小明寺也很難救人，畢竟這廝弒師了。”

岳柔點點頭，“那第二法子呢？”

“依舊去小明寺，但要給我一點時間，我去倒騰下不久前得到的一些佛器，搞明白它們的來頭，用這些東西跟那些和尚換，這樣一來他們也有出手的余地，至于其他人，礙著如今佛器的由頭也不敢觸霉頭，他們得罪不起小明寺跟后面的凈明寺。”

顧曳這法子無疑是可取的，歸根究底小明寺都是最后一條路。

但無疑顧曳犧牲會很大，而且名聲也會受影響。

“名聲？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至于犧牲，你跟他名不正言不順的，你就算愿意替他以身相許，我缺硬件也享受不到啊。”

岳柔當時就自己這輩子被人調戲后所有的寬容都用在了這姑娘身上，所有的叛逆也分成了三分，一分在白玉堂，兩分在這廝。

怎么能喜歡上那一分，又怎么能以這二貨為摯友呢。

“在心里罵我？”

顧曳搗鼓丹藥準備給白玉堂再來一撥的時候瞥見岳柔的表情。

“沒有，你想多了。”岳柔否認，某人輕哼，“反正今日出手救他，他改日總要還的。”

自然是要還的。

不過得先讓他活下來。

顧曳看到白玉堂的身體血肉稀巴爛的，好像肌理開始松弛瓦解了，欸，亂來就是這樣的結果。

“路上顛簸不得，只能先找個地方替他養下軀體把一口氣吊穩了，貿然趕路容易死在路上。”

當機立斷之后，顧曳遲疑了下，還是把兩人帶去了自己買下的那個土豪莊子。

直接買了一烏篷船尋流而下，不多時就到了地方。

這莊子白天看著還可以，岳柔在路上聽顧曳說起這宅子名聲不太好，還不是很相信。

這宅子比她岳家那大宅也不差了。

“反正就隨便聽聽吧，真有鬼的話，把白玉堂扔過去喂飽他們，我們抓緊時間跑。”

顧曳又調皮了，但岳柔竟很認真得點頭了。

“人的命不能強求，如果真到那一步，當然不能因為強求他的命，而舍了你的命。”

顧曳思考了下，“你果然是不錯的，所以這就是我為什么喜歡調戲你的原因。”

岳柔：“.....”

宅子里什么都有，顧曳有錢，吩咐一聲就什么都置辦好了，剛好用上了。

岳柔將人安置榻上清理好污血，去了院子里看到顧曳正往一大鐵鍋里放許多藥材。

這藥材燉起來就跟燉豬蹄似的.....她還真往里面放了豬蹄。

“別問，我自己也沒把握，這是以前幫夭夭抄錄藥典的時候記著的一種養生湯，藥效比較厲害，要看人的意志決定能不能承受，但只要扛過初期，后面會比較溫和，死馬當活馬醫吧。”

本來就只是絕地求生，岳柔沒有其他法子，只能跟顧曳一起燉了一大鍋豬蹄湯。

為什么一定要放豬蹄。

“豬蹄補身體，等下還得放點枸杞棗子...”

“這么多都得喝？”

“誰說是喝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半個時辰后，那一鍋湯都有些黏稠了，但主要是姑爺的大蒸桶也做好了，上面是木桶，下面是起火爐灶。

她把湯倒進去，半桶滿，看向岳柔：“把他衣服剝了放進去，燉蒸一晚上就可以了。”

你要把他吃了？

岳柔囧囧有神，但她還是信了——身體很誠實得服從了。

至于剝衣服什么的，不知為什么，她一點也不介意顧曳看到白玉堂身體，為什么呢？

“在我眼里，阿曳你不止是個女人。”

難道還有一半是男人陰陽人嗎？

你這話里我感覺不到半點善意。

顧曳翻著白眼，忙活這么久才燉了這么一鍋，但不能休息，“湯汁會蒸發變粘稠，會被他吸收，只能不斷加，不斷煮著，你看著火，溫火蒸就可以了，我這邊給他燉豬蹄。”

兩人分工合作，雖然這過程有點怪，岳柔總覺得自己不是在救自己的心上人，而是在燉....

其實就是在燉，她實在忍不住看下坐在大桶里面被滾燙的豬蹄藥湯咕嚕咕嚕包圍的白玉堂，那白皙的皮膚泛著一層粉紅色，他的額頭滿是冷汗，那冷汗還有血絲，但青筋暴突，顯然沖擊力很大。

“利用藥效跟蒸力將他體內的瘀血逼出，再灌入藥材靈液蘊養體制，將枯竭的生命力補回來，大概是這樣的原理吧。”

岳柔還是有見識的，很快就找到了這法子的路數。

“差不多這樣，但平常人都承受不了，也就一些命硬的人可以，比如他，比如我。”

顧曳這話倒不是自吹，岳柔也深以為然。

兩人忙活了好幾個時辰，汗流浹背，但也察覺到天色轉暗了。

溫度也變低了。

這溫度變得有點快了。

顧曳起身，環顧了下周遭，夕陽西下，遠處美景很美好，但總覺得這破地兒有幾分陰冷。

“這地方的確不太干凈，恐怕會出來一些東西。”顧曳睨了一眼木桶中白玉堂身上不斷蒸騰出的血氣，這是內傷淤血，可也是血。

她已經感覺到那宅子里面有東西在窺視他們了。

岳柔雖遠不如顧曳厲害，可也是蠻有經驗的降師，聞言便知道自己的準備什么了。

她的丹藥在路上都花完了，也不能去降修店鋪去買，就怕被人蹲守了，是以自己身上的傷勢都難以恢復，顧曳給了她一些丹藥跟吃的東西讓她恢復體力，自己也搗鼓了下東西。

比如四根旗子。

“這是辟邪四靈旗？”岳柔認出了這四根旗子。

“不知道，反正瞧著賣得挺貴，像是好東西。”

顧曳隨口說著，一邊將旗子插上在蒸桶四周，再在地上灑下白星沙，沙子鋪平，用降力刻錄下誅鬼降字。

然后又竄上竄下在周遭擠出牽連了白線，在線頭位置放置幾個弩箭，放完后她又在地上埋了幾個市面上比較暢銷但很昂貴的黑火雷，這連番布置下來，少說花掉幾十萬兩。

“你這是？”

“有備無患，而且是別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

你喜歡就好。

夜深人靜，岳柔實在疲倦，顧曳自己都不打算守夜，反正湯汁也差不多了，留著炭火慢燉就是了。

兩人慢慢熬著，最后都昏昏沉沉睡著了，不過都裹了毛毯....

夜越來越沉，星光都看不見了，也就那炭火的火光在發出灼熱的溫度。

那大宅子就在后面。

廚房也距離很近，很安靜很安靜，如果有人靠近那廚房，會發現那灶臺地下忽然蹭起了一點點微弱的綠光。

那綠光是火，鬼火，熒綠熒綠的。

那鬼火從哪里來，從那三個頭的六個眼眶里燃起，又好像撐著這三個頭飛起，黑發在黑夜中飛舞，緩緩地，緩緩地飛向院子里那大木桶......

它們在半空盤旋了一會，能看到木桶中有一具瀕死的新鮮陽剛血肉軀體，旁邊還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女人。

三個骷髏都直了眼，其中兩個飛向顧曳兩人，另一個則是飛向白玉堂。

先說前頭兩個吧，飛向顧曳兩人的時候很是性急，迫不及待得伸出綠油油的舌頭，竟有一兩米長，滑膩膩的，跟牛舌似的，沖著顧曳兩人的面門去。

一秒，顧曳睜眼，她一睜眼，眼中銳光駭然，那氣勢強橫的很，讓兩個骷髏頭頓然發覺過來她不是普通人，但那又如何。

岳柔其實也沒睡著，都不過是偽裝罷了，睜開眼看到兩個恐怖的頭顱扭曲了臉龐，牛舌卷動，長發抽長，朝著她們兩人分別纏卷而來。

但并未有讓她們兩人出手的機會，因為顧曳指尖一勾，不遠處的弩箭就發動了三支，從最接近的角度逼射。

刷！兩個頭顱往后躲閃，但也遇上了另一個頭顱，那頭顱也在躲閃，陣法啟動了！

三個頭顱相遇，鬼氣暴漲，眼中了綠火大放，竟要兇殘撲過來，但陣法啟動，四根旗子瞬息大了好幾倍，放出光來圍困四方，將三個人頭困在其中。

三個人頭發出嘶吼，頭發竟然彼此纏繞起來，頭顱相組合，形成一個大頭顱，這就真的像是地獄里的鬼頭了。

鬼頭組合，口中彈出的牛舌足足有成年男子小腿粗，彈刺在陣法墻上，發出沉悶撞擊聲，要裂開了？

這玩意的厲害程度竟有四卦水平，且看陳凌這些人都不一定能招架。

主要是它能飛，這太棘手了。

岳柔心驚，但顧曳打了一個讓她安心的手勢，此時，因為鬼氣觸發，那地面的白星沙誅鬼降字也激活了，白光瀲滟，金字飛起直接附在鬼頭之上。

鬼頭慘烈哀嚎，頭發根根扭曲，乍一看又像是一個大毛球，它落地了，但痛苦中猛烈撞擊陣壁，已經有裂口了，只要再來一下.....

顧曳指尖彈出一顆小石子，引動激活，地下埋著的黑火雷爆爆爆！！！

三個人頭被炸得稀巴爛，但陣法也破了。

“出來了！”三道綠火飛出，岳柔看它們仿佛要飛到.....

顧曳出現了，她借用了白玉堂的靈劍，只一劍突襲就斬滅了兩道鬼火，本要反手再殺一道，忽有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不好，地下！”

地下？岳柔第一反應就是看向那大木桶，但她只看到了完全漆黑掉的陣法地面，鬼氣森森，好像是從地底下竄出一個鬼魅將那白玉堂連同一個木桶全部卷走了。

兩人雖然心驚，但也沒心慌，顧曳反手用靈劍分出靈能困住這道鬼火，再拿出一個鬼葫蘆收了這道鬼氣。

說白了，這些都是用錢堆起來的裝備，但并不算上乘，還好顧曳只打算現在用用。

“用三縷鬼火操控三個人頭就有這般可怕的能力，而且乘著我們打斗無聲無息就帶走了那么大一坨東西，這鬼玩意很厲害啊。”

顧曳臉色很沉，她沒想到這宅子會這么邪，而岳柔也沒想到，但她不愿顧曳內疚，便說：“這是命數吧，但它會是上人級嗎，我感覺不到它出現的半點預兆，這太可怕了。”

“不會，若是有上人級那么厲害，老早把我們兩個也一并卷了，我猜這玩意兒不到上人級，但一般四卦的也降不住它，它應該不想跟我們正面拼死。”

但她們顯然不能就這么算了。

“人撈走就算了，豬蹄都不放過，呵呵。”顧曳主要是覺得很丟臉，本來是救人的，救到自己買的新房子里，結果這新房子里竟藏著這么大一坨惡鬼。

好嘛，本來也無所謂，大不了放棄這宅子，但現在不行了。

降術分氣！

顧曳研究改變進化掉的降術分血剝離，氣息一查，鬼氣連根的地方。

“是那宅子后院的吊腳小樓。”岳柔看清了，兩人收拾了下東西直奔那吊腳小樓。

這宅子雖大，但荒無人煙，雖然哪兒哪兒看著都沒問題，但在晚上，經過顧曳用手頭一縷鬼氣的感應外加兩人的探查之術，這滿宅子都是死人。

少說也上百個。

“我了個去，我這是買了一個大兇宅啊。”明明她就是隨便買的一個宅子，好吧，她是看著價格買的。

“尸骸都被吸干了生命力，而且埋得很深，這鬼的遮掩術很厲害，約莫是因為距離小明寺太近，不敢輕易暴露。”

岳柔只稍看了這些找出來的遺骸，查不出這鬼的痕跡，只能確定對方埋得很深。

“吊腳樓到了。”

這吊腳樓在遠處看著小，但其實很大，落地扎地基的木頭都有兩人腰身的兩倍粗。

“靠后山還弄吊腳樓，這種品味很奇怪啊。”

顧曳瞥了那山一眼。

“這山里面應該有問題。”

岳柔點點頭，握了劍，推開了那扇門。

咯吱.....

門緩緩開了，竟是糧倉。

堆著許多米糧。

糧食有一種腐敗的氣味，還有一種騷味。

但很詭異的，兩人猛然看到了那些大米之中有一雙雙綠油油的眼，很小，但密密麻麻的，很恐怖，足以將人嚇死。

岳柔掌心一番，一顆熾光石發出刺目白光，這些綠眼生物便是尖叫著，透過各個小洞逃了個一干二凈。

老鼠，都是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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