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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治臻接過紅卷抖開,目光粗粗一略,被幾個紅艷艷的甲科晃到眼睛。不禁念出來:“一門上甲,三門中甲,兩門門下甲。”另外兩科是上乙。喜過之后,臉色轉為凝重:“這孩子,這孩子。他去考試了,誰安排的。”
林秀茹又欽佩又無奈的說,“他自己。從報名到考試都是他自己籌劃的。直到他考完試家里都沒人發現。倒是涵涵和沐兒考試期間撞見過他。這孩子是有大才的,你也知道,二弟妹和這個庶長子水火不容,老祖宗那邊都管不下。更別提會有人安排他學習考試了。連族學都是二弟順帶塞進去的。”
黎治臻神色之中有按耐不住的激動,目光如炬。“如此縝密的計劃,如此聰慧的心思。煥東若是當初好好教養,我黎家豈不是要出兩個八甲才子。”雙手一砸拳,悔不當初。
林秀茹不贊同,“那二房可要亂了。且不說弟妹大度與否,現在捧出了黎廷玓,你們讓三哥兒黎廷珵將來如何自處。”看著黎治臻滿不贊同的眼神,她嘆了口氣:“你們男人想不到這些。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那也要看是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說句大不道的話,你和二弟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你們兩已經幾年沒說過話了。”
黎治臻不悅道:“這兩件事怎么能混為一談。”
“是是是,可見這兄弟之間也不是那是非對錯來分的。你和二弟尚且如此,黎廷玓和黎廷珵還用說嗎。何況二弟妹背后是韋家,本就是貴媳貧夫,二弟容的了廷玓大放異彩,韋家呢。廷玓可不是他們的親外孫。”林秀茹語重心長。
黎治臻一肚子氣,“你們女人家事怎么這么多。”說完才覺得不妥,又軟下聲,伏低做小道:“我不是說你。”林秀茹不以為意,拍拍他的手背表示自己不在意。黎治臻連連嘆氣,看著紅卷一萬個不舍:“這么個好孩子,埋沒在宅院之爭多可惜。好好栽培幾年,日后也是一大助力。就這么扼苗于腕,我實在于心不忍。”
“那你就愿意看著二弟家宅不寧?相公,妾身以為現在并不是黎家后院起火的好時機。廟堂之事妾身見識淺薄不敢妄斷,卻也知現在不是太平之日。他日廷玓成了禍家之源,相公愿意背上這治家不力御下不嚴的惡劣名聲?”林秀茹溫婉耐心,不急不緩道:“前幾天我記得你還教瑋哥知微見著的道理,相公覺得我對廷玓的分析是危言聳聽,杞人憂天之見嗎。”
一家不掃何以掃天下。
黎治臻緩緩搖頭:“你說的很對。沒有危言聳聽。”他踱著步子,朝兩人院子走去。這事,棘手啊。救黎廷玓容易,問題是救了之后呢。讓他保命,安靜的留在后院不要去白鷺書院讀書;還是不管不顧,先將眼前這個苗子捧出來。
“我想,我得見他一面。”
林秀茹愣住,“見...廷玓?”
第二日,黎治臻一大早醒來,扣著脖子間的盤扣,一邊問:“煥東來了嗎。”“看你說的,大清早的二弟又不上朝,不知起沒起。”“我去看看他。”夾著官帽便走了,林秀茹端著熱粥在背后喊,“用了早膳再走啊。”黎治臻背后擺了擺手,頭也沒回。
黎家二房一家住在紅廟子中街一帶,紅廟子街東街是黎相國府,南邊靠近花鳥街的交接處住著三房一家。黎治臻進門便問:“你們家二爺起了沒。”“回大人,早起了,我這就去通知我們老爺。劉權,上茶。”管家十分長眼色,嘴上一套把人哄的高高興興,扭頭去才去喊黎煥東起床。
黎煥東坐在床邊焦急的穿鞋,問管家:“怎么一大早就來了,不是昨天還說有事嗎。”
“聽說昨天府上四小姐丟了,大老爺能不急嗎。”管家道。
說了跟沒說一樣。黎煥東不再廢話,一路掀袍小跑,“大哥,早。”幾年不見,微微有點生疏。黎治臻正打量著墻上的字畫,“來了。別坐了,我問你,廷玓關在哪里。我們一道兒去看看。”說著就要出廳門。
“這...”
“別這來這去了。我時間有限,快走吧。”
黎煥東只好差人去問韋瑞瑾,下人帶路到柴房。黎治臻卻不進去,只對黎煥東道:“帶著東西進去吧。”說著從袖口掏出紅卷,扔進他的懷里,言簡意賅道:“你兒子的。”黎煥東不看還好,一看大吃一驚,驚喜的神色浮于表面。
“廷玓,廷玓。爹來看你了。”黎煥東又痛惜又心疼的看著地上的黎廷玓,將他半抱起來。
黎廷玓緩緩睜開眼,防備又警惕的掃了黎煥東一眼,才放下心。依舊半僵著身子,啞聲道:“爹。”黎煥東拿著紅卷問他:“這是你的嗎,你真的去白鷺書院考試了,你考上了?”
黎廷玓先是一愣,然后咧開笑,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爹你終于知道了。你終于知道了,我沒有逃學,你不要在打我了。”瘦瘦弱弱的身子骨靠在黎煥東懷里啜泣,黎煥東一抹一把硬骨頭,驚怒道:“你怎么瘦成這樣,這群狗奴才,他們怎么敢這么對你。”黎廷玓不說話,只咧開嘴笑,傻呵呵的,仿佛被爹抱著就很滿足了。
黎治臻微微別開眼,想起林秀茹的話。竟想問黎煥東一句,廷玓又不是一天兩天才餓這么瘦,你是多久沒有抱過這個兒子了。卻什么也沒有說,腳步轉了個方向,將手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扣。冷靜威嚴的踏出院子。見了黎廷玓他總算明白韋瑞瑾為什么不愿意養黎廷玓了。
養虎為患啊。
黎廷玓的眼神絕望而激進,這種人在困境之下不僅不會被打倒,只會越來越強。黎治臻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在自己手上沒有任何資源的情況下,自己讀書習字騎馬射箭,白鷺書院報名都是提前半年進行的,也就是說黎廷玓至少是在五歲的時候就開始籌謀這一切。
從報名到考試,再到紅卷到手。再到如今的被家中發現,他不得不感嘆一聲黎廷玓對時機的把握。還有半個月就是白鷺書院紅卷昭告天下的日子里。黎廷玓把一切的賭注壓在這十五天里,即便沒有任何人救他,他只要挺過這十五天,他便已經成功了。
黎治臻很難想象這么一個孩子,在面對幾乎決定他命運的父親是會只是簡單的無助和哭泣。
除非,他的軟弱也是他的武器之一。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