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劫獄
清晨,魚肚白的天空吐出一道道橙紅的霞光,淡淡的乳白色霧氣在天地間流淌,如為大地扯上了一塊薄紗。
花憐月起床時,隨手推開了窗欞,一股夾雜著濕潤氣息的泥土清香撲面而來,讓人覺得格外的神清氣爽。她這樣如春日暖陽般和煦雀躍的好心情,就算出了跨院后,迎面遇見帶著阿黛在院子里散步的鐘靈秀時,也絲毫不受影響。
畢竟,霍連訣親口說了,她只是個不相干的人嘛!
想起昨夜他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她心中就奇異的涌起一個念頭:眼前這個男人,果然是選擇性眼瞎!
不過,呵!呵!這樣的眼瞎她很喜歡!
鐘靈秀如霧中仙子般,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她含笑對著花憐月盈盈一福:“見過花捕快!”
花憐月慌忙一抱拳回了一禮,干巴巴的道:“鐘姑娘不必如此多禮。”她心中卻在哀嘆,難怪殷澈不想和她住在一個院子里。這樣見面就行禮,委實也太不自在了。
“應該的。”鐘靈秀微微一笑,眉眼輕揚,真如春風拂面般讓人心曠神怡。就聽她細聲細氣的道:“不知昨日那盞燕窩可還合花捕快的胃口?”
“燕窩?”花憐月滯了滯,才想起那盞完全被他們給遺忘的燕窩。
她打著哈哈道:“很好,很好。火候十足,蓮子軟糯,燕窩清甜,喝著十分爽口順意。對了,昨晚還沒有謝謝鐘姑娘。現在就此謝過,只是做這些東西挺費神,下次別這么麻煩了。”
“不麻煩,這燕窩我自己也是要喝的,只是加點分量而已。”鐘靈秀依然笑吟吟的,道:“本來昨夜給殷捕頭也準備了一盅,可惜她一夜都沒有回來,真是可惜了。”
殷澈?花憐月暗叫一聲糟糕,那個傻丫頭還真的為了等蕭鳳楠一夜未歸。
“月兒。”就在花憐月低頭尋思的時候,霍連訣低沉的呼喚聲,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就見他穿著墨綠色的官服,正從東跨院那邊匆匆而來。
無處不在的春風輕輕的掀起他的袍袖,拂亂了他的鬢發。無數薄脆的黃葉在他腳邊盤旋環繞,金色的晨曦穿過薄霧籠罩在他的周身,就像為他加了一件金色的外袍。
鐘靈秀的眼神變得異常明亮,她嘴角含笑,上前盈盈一福,道:“見過大人。”
霍連訣抬手虛扶了一把,道:“鐘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花憐月見他面色凝重,眉頭微蹙,她不禁也跟著蹙了眉尖,道:“大清早的,如此行色匆忙,可是發生什么事了?”
霍連訣微微偏過身子,對她低語道:“昨夜牢房讓人給劫了,你與殷澈抓的那個女賊也被人給救走了。聽說來的賊人不少,傷了好幾個衙役,我現在趕過去看看。”
聽聞那個女賊居然被人給救走了,花憐月心中咯噔一下,同樣吃驚不小。她立刻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霍連訣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叫上大雙,小雙一起。對了,殷澈在哪?”
殷澈?殷澈自然是被她昨夜的一番話,糊弄的去五福樓守株待兔去了。花憐月有些心虛,雖然是殷澈沒聽完她的話,就急匆匆的跑走了,可她未嘗就沒有捉弄的心思。
現在衙門出了大事,殷澈又一夜未歸,她忍不住開始擔心了。
叫上大雙,小雙,還有鄴捕頭與當班衙役,一群人就這么急匆匆的離開了衙門。
鐘靈秀由始至終都插不上話,只能含著得體的微笑靜靜待在一旁。一直到霍連訣出了門,都沒有再瞧她一眼或者是囑咐幾句。
鐘靈秀望著眾人匆匆離去的背影,原本包含著滾燙情愫的眸子就像被潑了一瓢冰雪,漸漸的沉寂下來,眉眼間似如凝了冰霜的寒潭。
“小姐。”阿黛在一旁忿忿不平的道:“先前我去廚房給你端早膳時,分明見到那兩個廚娘在分食昨晚送給這個花捕快的燕窩。那盞燕窩是小姐你辛辛苦苦熬的,自己還沒喝就先給他送過來。她居然如此不領情,真是太可惡了。”
“沒喝嗎?”鐘靈秀優雅的抽出一塊繡著梅花的銀絲帕,輕輕壓了壓嘴角,淡淡的道:“可能是她不喜歡喝燕窩吧!”
她將絲帕掖了回去,道:“阿黛,咱們去集市里逛逛,買些花膠銀杏來熬雞湯。多試幾次,總會找著她愛吃的。”她盈盈轉身,娉娉婷婷的往衙門外走去。
阿黛在她身后急的直跺腳,她不滿的嘀咕道:“真不明白小姐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在老爺那爭取了一個月時間,就該把心思都花在霍大人身上才對。小姐卻偏偏在那個女人身上用功夫,真不知她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也就這么一晃神的功夫,鐘靈秀已經走出了很遠,阿黛無法,只得老老實實疾步跟了上去。
關押犯人的監牢離衙門并不太遠,只隔著一條街而已。可是昨晚出了這么大的事,衙門里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也沒有人來報信。
直到早上有獄卒進去換班,察覺到了異樣,才急匆匆的報到霍連訣面前。可見這次劫獄的賊人,不但來勢洶洶,還有勇有謀。
“大人。”李牢頭噗通一聲,滿臉愧疚的跪在霍連訣面前。
他一張臉焦黃,右胳膊上,脖子上都纏著厚厚的布帶。他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扯著霍連訣的官袍下擺,張著嘴哭嚎道:“是屬下失職,沒有看好犯人。只是他們人太多了,又個個兇悍無比,咱們幾個真的不是對手呀!還請大人贖罪”
霍連訣抬眸去看跟在李牢頭身后,滿是鮮血的地上,還東倒西歪躺著幾個捂住傷口痛苦呻吟的獄卒,他的濃眉頓時深深蹙起。
一個縣衙的牢獄,因為場地人手皆有限,確實稱不上守衛森嚴。可是這樣硬生生闖進來劫人,卻也是極為罕見,同樣也是在*裸的向官府挑釁。
霍連訣冷冷吩咐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何事,你現在一五一十的給我說清楚”
花憐月卻帶著大雙,小雙徑直往牢房里面走去。沿路可以看見兩邊的墻上的確有很多新砍上去的雜亂刀痕,地上也到處都是血跡,看來就是在這里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打斗。
花憐月的指尖在那些刀痕上撫過,有深有淺,縱橫交錯。只是這些刀痕到了牢舍門口,就噶然消失了。她又回頭望了望滿地的血跡,心中莫名升起一絲疑惑。
進到牢房里,一如既往的骯臟,潮濕,陰冷,不見天日。終日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腐臭和霉爛的氣味。花憐月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著,就見里面關押的犯人或坐,或躺,或蜷縮成一團。看上去頹然麻木,毫無生氣。
花憐月心頭閃過一絲疑惑,對身邊的大雙道:“你看這些犯人,才發生過劫獄事件,按說應該也驚動了他們。可這才過去沒多久,他們為何就恢復了平靜?”
大雙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小雙卻不甘寂寞,她一臉神秘的附身到花憐月耳邊,悄悄的道:“你瞧瞧他們,個個都是兩眼無神目光呆滯。大概這些人被關的久了,腦袋都被關壞了。”
花憐月嘴角一抽,呃,這個回答,果然很小雙!
她抬手撫了撫小雙的發髻,沉痛的道:“小雙,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能擁有!”
大雙噙著笑意,拉了拉花憐月的衣袖,指著最外面的一間牢舍道:“小姐,咱們不如去問問他吧!”
那間牢舍里關著一個衣衫襤褸,滿臉骯臟到看不清面貌的少年。就見他嘴里叼著一根稻草,雙手枕著后腦躺在木板上。一只腳屈著,另一只腳架在上面,一翹一翹的,看上去頗為悠閑愜意。
滿牢舍里,似乎就這個少年還有一絲人氣。花憐月想了想,踱步走了過去。她在牢舍前蹲了下來,隔著欄桿望著里面的少年,堆起一臉笑顏,出聲問道:“這位小兄弟,能否告訴我昨夜這里究竟發生了何事?”
少年一雙眸子由頭到腳將她看了一遍,然后收了回來,只懶洋洋的道:“不知道。”
花憐月沒想到話一出口就碰一鼻子灰,她倒是沒有氣惱,想了想招手叫過大雙。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后,大雙點點頭取出自己的荷包,倒出一塊大概有二兩重的碎銀子。
花憐月接過碎銀子,在少年眼前晃了晃,道:“你若告訴我,我也不會虧待你。就拿這塊銀子當做報酬,如何?”
誰知那少年只瞥了一眼,就毫無興趣的移開,道:“姑娘在逗我玩呢?還銀子,在這牢舍里,就連一枚銅錢都藏不住。那牢頭為了收刮財物,連犯人的褲頭都要撕開看看。你給我這塊銀子,只怕還未焐熱,就會被收走了。”
“這樣啊!”花憐月沒想到這一層,眉頭不由微微蹙起,面上露出躊躇之意。
“喂!”那個少年見她這幅模樣,眼睛不由咕嚕一轉。他吐出嘴里的稻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道:“看你在這監牢里似乎來去自如,應該有些身份。這樣,你若能給我弄來一只燒雞,二斤鹵牛肉,三斤女兒紅,再加上十張面餅。我就將昨夜發生的事告訴你。”
“吃這么多,也不怕撐死你。”花憐月還未說話,一旁的小雙已經驚叫起來。
少年撫著自己干癟的肚皮,呲著白牙,一臉假笑對小雙道:“這個就不勞姑娘操心,這點東西還撐不死我。”
花憐月只沉思了一瞬,就將這塊銀子塞進小雙手里,道:“你去把這位兄弟想吃的東西都買過來,記得快去快回。”
“是。”盡管小雙心中有一千個不愿意,還是老老實實接過銀子,轉身往門外奔去。
少年其實只是信口一說,沒想到花憐月會如此輕易的應允。他忙撐起身子,對還未跑出門的小雙喊道:“姑娘,記得燒雞一定要廖記的,鹵牛肉要東街口那個胖大娘親手做的。還有,還有,女兒紅必須是五年以上的。至于面餅嘛”
小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面餅如何?”
少年側頭對上花憐月似笑非笑的清冷眸子,他打了個哈哈,道:“面餅就沒有要求,只要熱乎就好,熱乎就好。”
“小雙,回來,不用去買了。”花憐月冷冷一笑,揚聲叫住了已經停住腳步的小雙。
少年得意洋洋的面上頓時一僵,不解的道:“姑娘這是何意,難道你不想知道昨夜發生何事了嗎?”
花憐月已經站起身子,聞言她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眸冷漠的望著面前的少年,慢條斯理的道:“其實昨夜發生了什么,我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只是需要有人幫忙印證而已。你若是只求一頓飽飯,我也可以滿足你。可是你卻得寸進尺,恕我達不到你的要求。”
這回輪到這少年徹底僵住了。
小雙已經走了回來,她沖著那傻眼的少年做個鬼臉,幸災樂禍的道:“讓你嘴刁,這回啥都吃不上了吧!哈哈哈。”
小雙叉腰大笑三聲的德性,讓少年恨得嘴角直抽抽。
花憐月淡淡道:“,大雙,小雙,咱們走吧!”她抬腿往牢舍深處走去。
“是。”小雙又沖著那少年吐了吐舌尖,跟著花憐月轉身離去。
“等等,幾位姑娘別著急,凡事都可以商量商量嘛!”那少年見花憐月三人越走越遠,根本沒有回頭的跡象,終于忍不住出聲叫了起來。
花憐月見這少年的氣焰已經完全被自己給壓了下去,她才站住腳,面上浮起一絲滿意的笑意。只是當她回身的瞬間,那絲笑意已經被完全斂去。
再次踱步來到少年面前,她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冷著臉道:“五個包子,你要就要,若是不要,我也不勉強。”
少年一聲慘叫,他直直的指著面無表情的花憐月,雞爪子般的手如同抽風般不停的抖動著。一臉悲憤的道:“你這個,你這個奸商!”
“不敢。不過你是坐地起價,我是就地還錢而已。”花憐月只勾了勾嘴角,繼續保持著云淡風輕的高深模樣。其實少年那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已經讓她暗暗笑抽。
半響后,就聽少年腹中咕嚕咕嚕一陣輕響。
看來是餓的慘了,他抬起的手指頹然落下,咬牙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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