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八夾了一箸筍絲塞進他嘴里,堵住他的嘴后,燕八才低聲警告道:“五少爺所思所想又豈是咱們能胡亂猜測的,咱們還是多吃東西,少說話!”
唔!燕九努力咀嚼著,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天籟小說
在劉壽左手邊的酒桌上,趴著一個男子。桌上的酒菜沒動幾口,空酒壇子倒是堆了不少。這個男子似乎喝醉了,正側著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酣睡。
他渾身酒氣熏天,頭亂蓬蓬的,裳服也是松松垮垮邋里邋遢。雖然只露出半張臉,也能看出他五官如刀削斧劈般立體,堅毅的下頜冒出不少青色胡渣,一副頹廢滄桑的模樣。
“客官可真是好酒量。”嫣兒滿意的笑了,忙持箸細心的為劉壽布菜,一邊聊起了家常:“不知客官是來梅嶺縣探親,還是經過順便歇歇腳”
劉壽與嫣兒相談甚歡,一壇子惠泉酒很快喝去了一大半,桌上的菜卻沒有動多少。當然,這些美酒大多進了嫣兒的肚子。此刻她雙頰紅霞密布,一雙水眸半瞇著,似嗔非嗔地睨著他,樣子說不出的嬌俏狐媚。
劉壽見她這幅似醉非醉的模樣,微微一笑,道:“本少爺可否向嫣兒姑娘打聽一些事?”
嫣兒將手肘撐在劉壽的肩頭,對著他吹出一口帶著酒香的氣息。她媚眼如絲,軟軟的呢喃道:“客官只管問,嫣兒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劉壽勾唇一笑,他手中的玉骨扇輕擊手心,想了想,道:“你們這附近,可是經常有女孩子失蹤?”
“女孩子失蹤?”嫣兒媚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想了想,搖頭道:“沒聽說過!雖然偶爾也有拐子出沒,不過大多數還是打那些小娃娃的主意。畢竟孩子小,又不太會說話容易哄騙,也容易得手。
可是這段時間也少了,最后一次還是隔壁街的,聽說被偷偷帶到了幾十里外的秀水縣,還是被衙門里花捕快找了回來”
她蹙著秀眉,雙眸迷茫的想了想,又道:“聽說前兩天又有拐子拐了一個小娃娃,卻叫花捕快當場識破,不但施計將那小娃娃奪了回來,還將那倒霉的拐子給抓了。咱們縣城本就不算大,此事鬧的沸沸揚揚,幾乎是人人知曉。”
“這樣啊!”劉壽頓時來了興趣,他又湊近了些,興致勃勃的道:“美人,你與我細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吵死了!”
嫣兒還未開口,隔壁桌正在酣睡的男子,忽然皺著眉頭嘀咕了一句。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伸手胡亂的在桌子上扒拉著。抓到一個酒壇子就往嘴里倒。可惜那些酒壇子早就被他喝得涓滴不剩,哪里能倒出東西來。
他懊惱的將空酒壇子扔回桌上,抓了抓亂蓬蓬如草窩般的頭。鼻子抽了抽,卻聞到濃郁的酒香,順著酒香他一眼瞧見了劉壽桌上那半壇子惠泉酒。男子眼前不由一亮,猛地起身,踉踉蹌蹌的幾步跨過來,伸手抓了酒壇子仰頭大喝起來。
劉壽嚇了一跳,燕八燕九立刻起身護在他身前。燕八狠狠推了那男子一把,怒聲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膽,敢冒犯我家公子。”
燕八的身手雖然比不上燕三,燕六,可在同齡的護衛中算是拔尖的。可捧著酒壇子狂喝的男子,看上去醉意朦朧步伐凌亂。可燕八卻覺得自己這一掌似蜻蜓撼鐵柱,分毫也不能禁動。
嫣兒原本軟綿綿的趴在劉壽肩頭,見狀驚跳起來,嬌聲道:“客官大人大量,這位蕭大爺只是只是喝醉了而已,并無冒犯之意。”
蕭鳳楠可是這醉紅樓的常客,氣質不俗,出手大方,又畫的一手極妙的丹青,自然得這些妓人的擁護愛慕。
劉壽皺了皺眉,他自認為正在打探消息,可不想被個酒鬼攪合了。不然,先前那一番功夫也是白做了。于是他對燕八,燕九揮揮手,爽快的道:“半壇子酒而已,他想喝就拿去好了,不值什么。”
“謝謝客官!”嫣兒忙站起身,盈盈福了福,算是代蕭鳳楠道了謝。
蕭鳳楠似乎不知道自己闖了禍,還仰著脖子咕咚咕咚的喝著。只見他的喉頭不斷蠕動著,半壇子酒很快就進入他的腹中。
戀戀不舍的抹了一把嘴邊的酒沫,蕭鳳楠“咚”的一聲,將空酒壇子頓在劉壽面前。打了個酒嗝后,他雙手撐著桌子,大著舌頭道:“放心好了,你的酒本少爺不白喝,會給你銀子。”
他雙手開始在自己身上胡亂摸著,衣服都快抓爛了,卻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摸出來。
劉壽眸中閃過一絲譏諷,這樣身上明明沒幾個銅板,卻虛張聲勢想要蹭酒喝的酒鬼,他可見過太多了。他輕咳一聲,道:“這位兄臺不必找銀子了,本少爺說了請你喝,就請你喝,絕對不會反悔。”
“誰要你請,難道本少爺沒有銀子嗎?”半天沒摸到錢袋子的蕭鳳楠,仗著酒性怒了。酒勁上頭,他又下意識的扶住桌子,迷迷瞪瞪的甩了甩昏沉沉的頭,道:“你,你等著,本少爺馬上就把銀子給你。”
他一手撐著桌子,另一只手又開始在自己身上摸了起來。
劉壽不急不惱,斜眼瞥著醉眼迷蒙的蕭鳳楠,就看他還想玩什么花樣!
“哎呀,我的蕭大爺,你就別鬧了!”嫣兒在一旁急的直跳腳,偏偏又拉不動蕭鳳楠。
劉壽冷笑道:“無妨,銀子本少爺從來不嫌多。這位兄臺若是不領情面,定要數這酒錢,本少爺一定不會拒絕。”
“給!”蕭鳳楠終于從懷中摸出了一樣物件,啪的一聲摔在劉壽面前。他大著舌頭,醉醺醺的道:“這個用來抵酒錢。”
劉壽只覺得眼前閃過一抹金燦燦的光芒,桌子上多了一只赤金雙鳳銜珠金翅步搖。劉壽一雙眼睛可毒的很,他一眼瞧出步搖上鑲嵌的,居然是千金難尋的鮫珠。這只步搖上的鮫珠別說是換半壇子酒了,估計半個醉紅樓都可以買下來。
他原本以為蕭鳳楠是借酒裝瘋,想要賴酒喝,沒想到還真掏出了一樣值錢的玩意來抵酒錢。
“呵呵,有點意思!沒想到這小小的縣城里,居然到處都是藏弄臥虎之輩。”劉壽好奇的開始重新打量面前這個酒鬼。
蕭鳳楠卻不管那么多,甩下步搖后,他又搖搖晃晃的倒回到自己位置上。一雙醉眼迷迷瞪瞪的望著臺上的說書先生,也不知是清醒還是糊涂。
劉壽掐著步搖上瑩潤的鮫珠,想了想,對嫣兒道:“你讓人再給那位兄臺上兩壇子酒,賬單記在本少爺的頭上。”
“可不能給酒喝了。”嫣兒卻連連擺手,小聲道:“那位蕭大爺本來畫得一手極好的丹青,這段日子酒喝得太多手一直打顫,連筆都拿不起來,眼看人就要廢了。咱們可不敢再給他酒喝,他桌上那些酒,都是他自個從外面酒館打來的。”
“難怪他要來搶本少爺的酒喝!”劉壽忍不住又側頭打量了蕭鳳楠幾眼,就見他的眼睛迷蒙的半闔著,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搖了搖頭,劉壽很快對他失去了興趣。他對還跟木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的燕八,燕九道:“沒事了,你們去吃你們的。”
“是。”燕八,燕九對他抱拳行了一禮,又回自己那一桌開始繼續吃吃喝喝。
劉壽拉著還有些惶恐的嫣兒,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道:“別理他們!美人兒,本少爺最喜歡聽故事,你還是說說花捕快是如何抓住那拐子的吧!”
劉壽沒有現,當他提到花捕快三個字時,蕭鳳楠呆滯的眼珠子,終于轉動了一下。
嫣兒悄悄舒了一口氣,當日之事她已經聽客人說過多回,于是她就像說書先生般,繪聲繪色的講給劉壽聽。
當日,這個故事也是她東一句,西一句聽來的,很多東西都加上了旁人的臆想與揣測。于是故事的主人公花憐月,化身成慧眼如炬,聰明絕頂,明察秋毫的女俠。她只憑雙眼睛就能分辨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聽到這里劉壽有些不服氣的撇撇嘴,嘟囔道:“那丫頭也就是個平常人,一個肩膀上扛著一個腦袋而已,哪里你說的那么神!”
嫣兒驀然睜大了眼睛,道:“客官,莫非你與花捕快熟悉?”
劉壽打個哈哈,道:“見過一面,見過一面而已。”
嫣兒掩嘴一笑,道:“謠傳本就是越傳越玄乎,當故事聽聽也就罷了。不過聽說那日花捕快抓那拐子時,那拐子曾經對著她撒了一把藥面兒,當時花捕快拍拍身上的灰,一點事都沒有。可她們走了以后,有人沾染到地上的藥面兒,立刻昏厥過去,足足睡了一天才清醒過來。”
“還有這事?”劉壽聞言心中一動,他想起那日夜間他在花憐月門口被莫名迷翻的情景,似乎有一道靈光劈開了他混沌的腦瓜子。
他猛地一拍腦門,道:“難怪那個女賊會出現在她的屋子里,難道那個女賊就是那個失手的拐子,她漏夜前來是挾怨報復。糟了,糟了,那個臭丫頭這回可真是在劫難逃了”
說到這里,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咕嚕轉了幾圈,隨即又松開,呸呸幾聲,嘀咕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千萬不能當真啊!”
他高聲呼喚道:“燕九!”
正在吃菜的燕九忙丟了手中的碗箸,來到劉壽面前,一抱拳道:“五少爺有何吩咐?”
劉壽急急的吩咐道:“你腳程快,先去對二哥說一聲。別老跟那姓沈的較勁了,花捕快極有可能是被那個拐子擄走的。既然如今是死不見尸,說不定那拐子是打算報復,要將她也拐賣出去。
現在最要緊的,是將縣城外每一條路都給嚴密守住,千萬不能讓人給走脫了。到那時,天南地北那么大,再想要尋人就無異于大海撈針了。”
燕九愣愣的看著他,半天沒有動彈。
劉壽一瞪眼,怒喝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是。”
燕九慌忙一拱手,利落的轉身離去。
“燕八”劉壽話音未落,眼前一花忽然多了一個人影,蕭鳳楠如鬼魅般出現在他眼前。
劉壽嚇得一縮脖子,驚慌的道:“你做什么?”想想這樣似乎很丟氣勢,他忙又挺起脊背,厲聲道:“你做什么?”
蕭鳳楠此刻醉意全消,他危險的瞇著眸子,手猛地一探緊緊抓住了劉壽胸口的衣襟,冷聲道:“把你先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大膽,放開我家少爺!”一旁的燕八見狀,立刻撲了過來。蕭鳳楠不閃不避,一只手依然緊緊拽住劉壽,另一只手一擋一推,燕八立刻倒飛出去,噼里啪啦砸碎了一路的桌椅。
這一番動靜不小,將醉紅樓里那些鶯鶯燕燕們,嚇得驚呼著四散逃開。嫣兒也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她從來沒有見過蕭鳳楠出手傷人,也被嚇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劉壽脖子一梗,硬聲硬氣的道:“本少爺說過的話那么多,誰知道你要聽哪一句。”
蕭鳳楠額頭的青筋已經迸起,瞇著的眼眸中有著怒火,也有著驚痛。他猛地收緊力道,惡狠狠的道:“說,月丫頭是什么時候被人擄走的?霍連訣呢?他身為堂堂的知縣大人,怎么會讓月丫頭被人擄走?”
劉壽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幾乎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不過他還是抽空想了一下,蕭鳳楠口中的月丫頭是誰。
燕九已經爬起來,抽出佩刀,如旋風般對著蕭鳳楠劈了過來。沉穩,迅捷,力大無窮,一看就是經過名師教導。
蕭鳳楠眼風都沒有掃過去,只隨手抓起桌上的竹箸,隨手一甩,竹箸如利箭般直直插進燕八肩膀。巨大的力道,再次帶著燕八倒飛出去。
劉壽猛地捂住了眼睛,似乎不敢看燕八此時的凄慘的模樣。哎呀,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該扔。
自己這些護衛好歹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平時帶出去也挺拉風。可為何自從到了這梅嶺縣以后,就連連吃癟。如今就連一個醉漢,都可以輕易的一招放倒。
嗚!現在要求換護衛,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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