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筆趣閣,精彩。
那藥汁苦中帶酸,酸中帶澀,還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也不知到底加了什么藥引子,總之味道極為奇特。
花憐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總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從頭發絲到腳趾甲都被這奇特的味道給浸透了。
推開藥碗,她呲牙咧嘴的道:“大雙,你說那唐五是不是還記著那日在監牢中的仇,所以特意弄這么難喝的藥汁來整我吧!”
“不會的,不會的!”大雙還未開口,小雙就已經急急的辯解道:“唐堯雖然小氣了些,記仇了些,卻絕對不會在這些救命的藥上動手腳,事情的輕重他還是能分清的。”
花憐月側頭望著一臉焦急,為唐堯辯解的小雙,捉狹的對大雙道:“看來小妮子春心萌動,咱們百花谷該準備嫁妝了!就是不知那唐堯準備什么時候向我百花谷提親呀?”
“小姐!”小雙猛地一跺腳,捧著緋紅著臉頰,轉身跑了出去。
花憐月這話倒不是無的放矢,這兩日她清醒的時候比昏睡的時候要多,唐堯與小雙之前的情愫自然也看在眼中。想來也是小雙的面子,才能將堂堂唐門五少爺留在這小小的縣衙里,每日診脈開方精心照顧了自己半年之久。
大雙搖搖頭,眸中閃過一絲擔憂。她小心的扶著花憐月下了塌,在妝臺前坐下。
黃澄澄的葵花銅鏡中,清晰的映射出花憐月此刻的模樣。長久的昏迷讓她瘦的脫了形,下頜也越發尖了。往日清冷的黑眸,嵌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顯得格外大而幽深,卻失了靈動之氣。
大雙持著一把玉梳慢慢的為她梳理著長發,花憐月定定的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半響后,她嘴唇動了動,慢慢道:“大雙,趁著我現在精神還好,不如修封書信給爹爹,讓他把你與二哥的婚事,早早操辦了吧!”
“小姐!”大雙手一頓,疑惑的望著鏡中的她。
花憐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甜笑。她回過身,抓著大雙的手,嘻嘻一笑,道:“大雙,不對,應該是二嫂才對。謝謝你,陪著我胡鬧了這么些年,還差點耽誤了你與二哥的婚事。如今我命不久矣,卻還有一個小小的奢望,就是希望能為你蓋上紅蓋頭,親手將你交到二哥的手中。”
大雙與花憐月的二哥柳清早就暗生情愫,卻因為礙著彼此的身份,將一切都深深埋在心中從未說破。花憐月全都看在眼里,也記在心里。如今提出此事,也是不想大雙陪了自己一場,最后卻耽誤了她自己的終身。
“小姐......”大雙的聲音有些微顫,也有些哽咽。聽花憐月漫不經心的吐出‘命不久矣’四個字,讓她心如刀絞,一雙杏眼早已是淚眼朦朧。
花憐月醒來后,一直表現的樂觀開朗,就連說話也與往常一樣捉狹頑皮。沒想到她早已看透生死,這幾句話看似玩笑,細思卻會發現她實則是在安排身后之事。
大雙抬起衣袖飛快的在臉頰上抹了一把,含淚笑道:“小姐,你坐好。好久沒有為你梳妝打扮了,也不知手生了沒有。”
“好!”花憐月沖著她微微一笑,又回身重新對著葵花銅鏡坐好。大雙梳妝的手藝依然十分利落,很快就將她凌亂的發絲挽了一個簡單的百合髻。
花憐月精力不濟,坐了一會就生出濃濃的倦怠之意。她索性用手托著下頜,微閉著眼眸勉力支撐著。
“小姐,小姐,好了!”大雙輕輕呼喚道。
花憐月輕輕一震,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眸。大雙扶著她站起來,脫了寢衣,換上一件軟銀紅輕羅百合裙。裙角繡著無數形態各異的蝴蝶,走動時這些蝴蝶就像是繞著她的腳踝翻飛起舞,顯得極為活波靈動。
只是這衣裳再漂亮飄逸,穿在她身上總是像套在竹竿上。一絲微風就能吹得它鼓動飄飛,似乎隨時能乘風而去。
花憐月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神情似乎有些錯愕。鏡中那形銷骨立,憔悴蒼白,雙目無神,恍如幽冥女鬼般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嗎?她緩緩抬手撫向自己的頸側,那清晰可見的鎖骨摸著甚為滲人。
花憐月唇邊露出一抹苦笑,原本還迫不及待的想去見霍連訣,可自己目前這幅樣子。若是讓他見了,不知會不會徒增傷感?
想了想,她又重新在妝臺前坐下,對大雙道:“還是抹些胭脂吧!這個樣子出去,若是嚇著旁人,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好!”
大雙取了香脂為她勻面,細細描了眉眼,雙頰薄施粉黛,粉嫩的櫻唇抹了淡淡一點紅。稍加打扮,氣色比先前不知好了許多。
大雙左右端詳了一番,笑道:“等等!”她取了竹剪,在院子里尋了一叢開得正濃艷的野薔薇,絞了開得最美的一朵,回到屋子里為她插在鬢邊。嬌嫩的粉色薔薇,為她憔悴寡淡的小臉增添了幾分嫵媚風韻。
“小姐,你瞧如何?”大雙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滿意。
花憐月左右照了照銅鏡,撫了撫鬢邊的薔薇,笑道:“不錯,這個樣子出去,應該不會嚇壞小朋友。”
“小姐又在胡說!”大雙薄嗔著,心中卻說不出的難過。
在花憐月的要求下,大雙備下紙墨筆硯,她強打精神在桌案前坐下,提起筆開始給柳義良寫信。
她雖然手腳無力,寫出的字跡除了比往日輕浮些,倒也沒旁的不妥。她寫幾筆歇一會,薄薄的兩張紙,足足花了她一個時辰才寫完。
信中的內容無非是現在很好,每日吃喝玩樂開心又逍遙自在。著重提到的自然是大雙與柳清的婚事,甚至還擬下幾個適宜嫁娶的好日子供柳義良選擇。這些好日子全都在年內,她還是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夠親自給大雙送上祝福。
放下筆,花憐月又將信仔細查看了一遍,似乎沒有什么不妥。于是她將信仔細封好交到大雙手中,并千叮萬囑要她立刻送去驛站。
這封信出了西跨院,自然不必爬山涉水送去百花谷,只半盞茶的功夫就放在柳義良面前。因為這半年來他一直就住在衙門外的一家客棧中,此事除了花憐月,衙門里所有人都知道。
柳義良之所以沒有在花憐月面前現身,也是配合她想要隱瞞自己病情,不讓想他擔憂的苦心。
看完信,柳義良長嘆了一口氣,心中涌起一股酸澀痛楚的無力感。他來到大開的窗欞旁,望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卻在哀嘆:花姬,咱們的月兒天性樂觀開朗善良,實在不該是夭壽之人。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她能順利渡過此劫。
花憐月走出西跨院時,已是烏金西墜。半邊天際染著煙霞之色,如萬里流錦般絢爛奪目。
她站在院子中央,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眼前的一切似熟悉又似陌生。院墻上垂下層層疊疊的綠色藤蔓上開滿了淺紫色的小花,院外的小徑旁種滿了葉姿寬闊的美人蕉。
記得她昏迷前,這些美人蕉只顧著發芽抽莖。如今油綠的闊葉間簇著大朵大朵艷紅俏麗的花朵,就像無數火焰在燃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扶著大雙的胳膊沿著小徑慢慢往書房走去。微風吹動她額間的碎發,鬢邊的薔薇花散發出淡淡的幽香,讓她的心情也跟著雀躍起來。
花憐月想過無數次與霍連訣見面時的情形:是相對無言淚兩行,或者是持手相對悲喜交加,再或者是緊緊相擁互述衷腸。
她進門前還特意遣走了大雙,想要獨自給他一個驚喜。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眼前這幅光景。
倆人隔著寬大的桌案四目相對,卻久久無言。
霍連訣端坐在椅子里,微微抬首望著她。幽深的黑眸中并沒有她想象的喜悅與激動,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清冷疏離。周遭的空氣似凝固了般,讓人有種幾欲窒息的錯覺。
花憐月垂眸望著他同樣清瘦不少的臉頰,出了一會神。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述說,望著他平靜淡漠的模樣,所有的話又全部卡在了喉嚨里,不知從何說起。
自從醒來后她的一顆心就一直虛浮的漂在半空中,總也落不到實處。如今陡然面對神情冷漠的他,原本漂浮的心卻開始下沉。
她不安的咬咬唇,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昏迷了這么久,身上隱藏的劇毒也不知道趁機發作了幾回。連哥哥大概已經知道了真相,知道她是早早就被記錄在地府判官的勾魂冊上,命不久矣之人。
連哥哥這是在怪我,怪我不該隱瞞真相,欺騙了他的感情嗎?
花憐月忽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心猛地揪做一團,那股熟悉的絞痛憋悶的感覺又席卷而來。她捂著胸口,發出一聲小小的痛呼。
聲音雖輕,卻似乎將霍連訣從某種沉思中驚醒。他猛地站起身,想要伸手去扶,手動了動卻又強行壓抑住。垂下的寬大衣袖遮住了他握緊的拳頭,只神情平靜的問道:“怎么了?”
花憐月見他眼底還帶著鮮紅的血絲,不由想起大雙說他這些日子公務繁忙。此刻他神情異常,想來定是昨夜又苦熬了一夜的緣故。大雙不是說他總是夜間來看自己的嘛,她不該這樣胡思亂想的。
花憐月心中暗暗為他辯解著,定了定心神,才囁嚅道:“我沒事,連哥哥......”
她咬了咬唇,幽幽道:“你很忙嗎?”忙到去看我一眼,說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霍連訣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吝嗇的吐出兩個字后,他又沉默了。倆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縈繞著沉默而詭異的氣氛。
不錯?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冷冷的回答她不錯。
花憐月不知所措的舔了舔嘴唇,只覺得橫亙在他們之間這死水般令人窒息的沉默,讓她胸口處的絞痛憋悶之感似乎又加重了許多。
一陣強烈的眩暈之感襲上腦門,花憐月雙手扶著桌子邊緣,難受的閉上眼眸。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晃動著,一絲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溢出。
“月兒!”
霍連訣表面的平靜終于維持不住,他飛快的接住了她軟倒的身子。將她實實在在的摟在懷中,感覺著她輕若鴻毛的體重,一種強烈的懊惱與心疼立刻襲上心頭。
“唐堯,唐堯......”霍連訣抱著花憐月,一路疾呼著,將她送回了西跨院。
惹得當班衙役們紛紛側目,如此驚慌失態的大人,還真是極少見到。就連前幾次他遇到刺客偷襲,無數劍尖直逼他面門時,這位縣令大人都是鎮定自若不見一絲驚慌。
果然一物還需一物降!
“先前還好好的,怎么又發病了!”大雙急切的搖晃著花憐月的身子:“小姐,小姐......”可惜她雙眸緊閉,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雙猛地站了起來,杏子般的眼眸中怒火升騰。她指著霍連訣的鼻尖,怒氣沖沖的質問道:“姓霍的,你對她做什么了?”
霍連訣扶著墻壁,望著床榻上如斷翅蝴蝶般了無生機的她,他仿佛瞬間老了十歲。霍連訣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唐堯,小雙聞詢趕了過來,還帶了救命的藥汁。這兩日花憐月已經發了幾回心疾,這些藥是早早備下的,以防不時之需。
趁著大雙,小雙急急的給花憐月喂藥。霍連訣一把扯住唐堯,將他拉出了屋子。
“做什么?做什么?”唐堯被他拉得踉踉蹌蹌,有些不明所以。
霍連訣黑著臉,咬牙低聲問道:“我按照你說的,在她面前努力保持平靜,盡量不引起她的情緒波動,為何她還會發病?”
唐堯苦笑道:“女人的心思本就復雜難懂,我怎么知道你哪句話又刺激到她了。我只是出個主意,具體如何把握,還是得看你自己。”
頓了頓,唐堯又道:“其實你也可以不要疏遠她,如果你肯陪著她一起前往蜀地唐門,對她來說會更加穩妥。”
陪她一起去蜀地嗎?霍連訣神情一滯,他也想呀!可是這次揭露鐵礦一事,已經嚴重觸犯了那人的利益。那人本就是容不得人的陰毒性子,已經暗中派出了幾批刺客暗殺。他自己都不能保證能夠全身而退,又怎么可能將如此虛弱的月兒,拉入這混亂的旋渦之中。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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